黑巖小說

第188章 影子之刃，鴆的密令（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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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巷深處，“鴆”的小堂開在一間廢鹽鋪的背面。堂中無神，無香，只有三面空墻。一面墻上掛著三道麻繩：一根表示水，一根表示路，一根表示聲。烏衣手里捏著四枚封泥，把“水、路、言、心”各夾入一只小皮囊，按序分給四個頭目。

“‘止水’——灰?guī)Вッ辖蛳铝??！睘跻聦σ粋€肩窄的男子道，“‘?dāng)嗦贰鄮?，去成皋舊橋；‘奪聲’——白帶，去兩營外沿；‘換鏡’——帛帶，去倉司門下，催短簿。”

灰?guī)?，回以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笑：“河里是我的家?！?/p>

青帶名戚九，擅制機關(guān)，捻了捻指尖的繭：“木驢不傷馬，倒像是我小時候磨的木槌。”

白帶名嫣棲，是個女子，眼角生風(fēng)：“吹‘緩’易，斷‘謠’難。好在我會講‘屠夫聽得懂的三句話’。”

帛帶名文見，舊時是書手，寫得一手趕路的小楷：“我去催賬，不敲鑼?！?/p>

“再記密令?！睘跻聣郝?，“三不殺，三可殺。今日先不用最后一條。”

四人齊應(yīng)，散作四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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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前一刻，洛西護駕營外沿，霜已凝。白帶“嫣棲”垂袖立在柵外，手里捏著三枚薄薄的鈴，鈴嘴比豆粒還小，內(nèi)里被鹽水浸過，外裹一層極薄的冰。她把鈴各掛在三處風(fēng)口。風(fēng)過，鈴不響。角一鳴，鈴口內(nèi)的冰裂，“嚓嚓”兩聲，細得要貼耳才聽見，卻直刺人牙根。吹角的兵被這聲音刺得一抖，竟把嘴一歪，角聲走了調(diào)，成了三短一長。

第二處，兩個少年兵偷學(xué)吹角，夜里手癢，想吹一記膽。剛含嘴，鈴碎音入骨，身邊的老卒抬手就按住角喇叭，低罵一句：“夜里不準(zhǔn)鳴角！你能跑得過軍法？”

第三處，角棚后，嫣棲把一張薄薄的紙塞在角架底下，上寫“今夜三短一長為‘停’”，字小，筆快，像風(fēng)在沙地里劃過。等一個營里的人都無意中看過這張紙，這個“停”的節(jié)拍，便會在每個人的肩胛里生出一根看不見的筋。

她轉(zhuǎn)身要走，忽聽營中另一側(cè)的角起，聲尖。她輕輕一皺眉，抬手，擲出一枚極小的石子，石子正好打在角口邊緣，發(fā)出一聲悶響。角聲戛然而止。角手以為角裂，扶角入棚。嫣棲笑了一下，像風(fēng)刮過一面薄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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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成皋舊橋北側(cè)，青帶“戚九”伏在梁下。他把兩塊木驢固定在檁條邊，榫卯卡合，套上麻繩。木驢表面涂了一層河泥，看去像梁上的老人斑。他肩投一枚小木栓，卡死兩端。夜里有騎若從橋上急馳，蹄落木驢，便陷一寸，騎者以為橋板腐朽，下馬繞過。木驢又自解，復(fù)為平梁。不傷馬，不露血，唯擾勢。

戚九正收手，忽聽河面輕聲。他一動。橋影下有黑點浮沉，是兩只魚腹下掛的竹筒，借水而來。他不伸手去撈，只在橋腳放下一條細細的蓑草帶，蓑草帶上一枚極小的鐵鉤。水流過，魚腹帶蹭草，鉤入蠟皮，竹筒松動，有一筒正好撞在橋腳，戚九以袖接住，不留水痕。另一筒繼續(xù)下行。他不追。他只把手邊一只做好的“空筒”放回原處，空筒里只有一枚薄薄的鐵片，鐵片上刻著四字——“石有三”?？毯蹣O淺，不到燈下看不見。戚九把空筒重新勾在那條魚腹，輕輕一推。

“重信不重人?！彼谛睦飶?fù)了一遍郭嘉的那句。不是他的句，又像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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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同一時分，孟津下流，灰?guī)А笆颉迸c兩個水手正沿著暗槽摸樁。三根鉛絲線在水底像三根細細的發(fā)，石狎用指腹輕輕掠過，掠斷第一根，身后一個同伴立刻退回岸，換簿。第二根，再斷，成皋那邊的影吏就會收起舊簿，改用虛簿。第三根，石狎停。他不斷。他閉一閉眼，把手再貼了一貼那根細線，確認(rèn)它還穩(wěn)，才往下游潛去。有人在河底生火，他不點。有人在河底埋石，他不軋。他只把那枚空銅鈴從泥里挖出來，貼在自己的袖口里。他喜歡鈴的沉。

回到岸上，他把那枚鈴放在烏衣手里。烏衣看了一眼：“斷兩留一，記幾？”

“‘石有三，樁有五’?！笔虻溃坝涀×?。”

烏衣把鈴放回他的掌心：“你自己留下。鈴敲在水上，水會記你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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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帶“文見”則在城中做極輕極瑣的活。他每日午時去倉司門口取三份短簿，一份貼城門，一份送學(xué)宮，一份塞在“告諭天下書”的夾頁后。短簿只有三行——“今日粥：四百三十碗；今日醫(yī)：七十三人；今日工：二十三束?！奔埍。中?，印清。他不在簿尾署“許下”，只在右上加一小朱?。骸俺印?。秤字端方，像一只正坐的貓。

有士子在城門下看見簿，默默背了一遍，看不出華辭，卻看見了秤。他回家，將簿抄在自家的墻上。又有屠夫看見簿，咧嘴笑，他不識字，但他認(rèn)得“粥”的形狀，像他家鍋里那樣的圓，他伸手點了一點，指腹上有一點紅，像是從秤上蹭下來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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