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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楊鵬哥你所說的正義呢？！（第2頁）

“她爹娘走得早，是我這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摸出一個用塑料袋層層包裹的東西，顫抖著打開。里面是一張嶄新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燙金的校徽在烈日下閃著光，卻刺得人眼睛發(fā)酸。通知書上，幾處深色的水漬暈開了墨跡——那是老人絕望的淚痕。

“您看……您看看……名牌大學(xué)啊！她熬出來了……她的好日子才剛要開始?。¤病瓲N爛的明天??！”老人用枯槁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著通知書上孫女的名字，仿佛能觸碰到那個鮮活的生命?！翱赡莻€天殺的王八蛋！他……他毀了這一切??！我的囡囡沒了……她讀書還有什么用？考上大學(xué)還有什么用？！她連命都沒了，卻沒人管！沒人管啊——！”最后的嘶喊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軟下去，只剩下悲慟欲絕的嗚咽。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我的頭頂！眼前老人絕望的面容，通知書上刺眼的淚痕，與記憶深處那些被欺凌、被踐踏、被無視的灰暗畫面瞬間重疊。我小學(xué)時蜷縮在角落的恐懼，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拳腳和嘲笑……胡帆說得對，學(xué)校就是社會的縮影，而此刻，我站在了這更大、更殘酷的“社會”中，并且手中握著一點點名為“管理”的權(quán)力。

“老人家！”我一步跨上前，蹲下身，緊緊握住她布滿老繭和泥土、冰冷而顫抖的手。那雙手，曾無數(shù)次為孫女縫補衣裳、準備飯食，如今卻只能抓住虛無的希望。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激動和決絕：“這個事兒，我們北安區(qū)管理處督察糾察部，管了！我是督察糾察部的王翼！您跟我來辦公室，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王翼！”幾乎是同時，一聲壓抑著驚怒的低吼在我耳邊炸響。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將我拽離老人，楊鵬哥鐵鉗般的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他臉色鐵青，額角青筋隱隱跳動，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他強行將我拖到幾步開外的大理石廊柱后面，力道大得讓我踉蹌。

“你瘋了！”他壓著嗓子，氣息急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剛瞥見她手機里那畜生的照片了！你知道他爹是誰嗎？是咱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是能決定我們生死的存在！他動動手指頭，別說我們倆，整個北區(qū)管理處都能被抹平！這事兒發(fā)生在南岸區(qū)，鐵證如山？人家南岸區(qū)六扇門、管理處都說證據(jù)不足！輪得到我們北區(qū)來管？這渾水，我們趟不起！也絕對不能趟！”

“證據(jù)不足？！”我猛地甩開他捂著我嘴的手，眼睛瞬間漲得通紅，像要滴出血來。胸腔里翻騰的怒火和童年被欺凌時那種無助的屈辱感猛烈交織，燒得我理智幾乎蒸發(fā)?！澳桥⒉攀藲q！她考上了大學(xué)！她有什么錯？！她長得漂亮是她的錯嗎？！她想活著，想有個未來，這他媽有什么錯？！！”我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引得不遠處幾個路過的同事側(cè)目。

我指著烈日下那個依舊癱坐在地、茫然無助的身影：“你看看她！一個孤老婆子，沒權(quán)沒勢沒背景，拼了命把孫女拉扯大！她去了該去的地方，沒人理！走投無路才跑到我們北區(qū)來！她只是想求一個公道，她有什么錯？！楊鵬哥！！”我?guī)缀跏呛鸪隽诉@個名字，帶著被背叛的痛楚，“你告訴我?。∷麄兊降族e在哪了？！”

楊鵬哥的手又想伸過來捂我，被我狠狠一把推開。他臉上肌肉抽搐著，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憤怒，有無奈，更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恐懼。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得像壓了千斤巨石：“他們都沒錯！錯的是我們！錯在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太小，力量太弱！錯在這個案子背后的山太大，我們扛不動，碰一下就是粉身碎骨！王翼，現(xiàn)實不是靠一腔熱血就能砸碎的！你管？你怎么管？拿什么管？命嗎？值得嗎？！”

“值得！”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童年的陰影和此刻的憤怒完美融合，化作了不顧一切的決絕?！昂f學(xué)校就是小社會，我現(xiàn)在明白了！以前我是那個被踩在腳下的！現(xiàn)在我穿上了這身皮，站在了這個位置，我看見了，我就得管！管不了也要管！別人怕死，我不怕！”

我死死盯著楊鵬哥，那個曾經(jīng)被我視為偶像、視為正義化身的男人，此刻他的退縮像一把鈍刀在割我的心?！皸铢i哥……你以前跟我說的那些話，那些關(guān)于正義、關(guān)于擔(dān)當?shù)脑?，都是騙我的嗎？連你……連你也騙我？！我把你的話當信條，把正義刻在心里！可你現(xiàn)在，看著這樣一個可憐人跪在咱們門口，在這么大太陽底下磕頭！你還想叫保安把她轟走？！那我們和那些當年在學(xué)校里霸凌我的畜生，和現(xiàn)在害死那個女孩的禽獸，還有什么區(qū)別？??！”

“你……”楊鵬哥被我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和毫不留情的指責(zé)噎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神劇烈地閃爍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么，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沉重的、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的嘆息。

我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個在絕望深淵邊緣徘徊的老人。烈日灼燒著我的后背，也點燃了我胸膛里那團名為“王翼”的火焰。我俯下身，雙手穩(wěn)穩(wěn)地、用力地扶住老人瘦削的肩膀，將她從滾燙的地上攙扶起來，拍掉她膝蓋上沾染的塵土。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

“老人家，跟我走。您孫女的事，我王翼，管定了！天塌下來，我頂著！”

身后，楊鵬哥沒有再阻攔。他默默地站在廊柱的陰影里，背對著我們，拿出手機。陽光勾勒出他緊繃的側(cè)影，那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他沉默了幾秒，然后，按下了撥號鍵。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模糊不清，卻像一塊沉甸甸的鉛，墜在他心頭，也懸在了這熾熱而凝重的空氣里。

電話接通了，他對著聽筒，聲音低沉而壓抑，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只有那微微佝僂的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