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毙煊詈降穆曇魯蒯斀罔F,冰冷而現(xiàn)實,“老皮那條老狗疑心比鬼還重。我好不容易才混到他身邊,不能出半點差錯?!?/p>
他頓了頓,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錐,刺向虛空,“我得活著,活著…才能找機會,宰了他!”
那刻骨的恨意,如此赤裸,如此冰冷,聽得我脊背發(fā)涼。他這些年,就是靠著這股恨意,在仇人身邊如履薄冰地活著?
“那你…這些年…怎么過來的?爺爺奶奶…”
我艱難地問出后半句。
徐宇航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眼中瞬間充血,但很快被他強行壓下,只剩下更深的冰寒?!按蠡稹翘焱砩稀宜诳拷舆叺牟穹俊粺焼苄选霙_進去…火太大了…”
他的聲音壓抑著巨大的痛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我看到…看到他們…在窗戶里面…拍著…”
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蕪,“…我沒用…救不了…只能跳河…順著水漂…被下游的人…當死人撈上來…撿了條命…”被一個沒有親人的老爺爺收留他的孫子也剛剛離世,他覺得我可憐,于是讓我用了他孫子的名字…。。
他省略了中間多少非人的苦難?從被人當“尸體”撈起,到改名換姓(周成),混入社會最底層,再到用不知何種代價和手段,最終潛伏到仇人老皮叔身邊當司機…每一步,恐怕都浸滿了血淚和無法想象的黑暗。
“我試過聯(lián)系…聯(lián)系帆哥?!毙煊詈降穆曇敉蝗坏土讼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被拋棄般的委屈和更深的不解,“我逃出來后,在一個黑網(wǎng)吧,用公用電話…撥過帆哥的號碼…很多次…很多次…但…永遠是忙音…關機…或者無法接通…”
他抬起頭,那雙被仇恨磨礪得冰冷的眼睛,此刻卻透著一絲孩子般的迷茫和受傷,“翼哥…帆哥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是不是…也怕了老皮那條老狗?”
**胡帆!**
這個名字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我的心臟!徐宇航繼續(xù)說著;“那個曾經(jīng)拍著胸脯說“有帆哥在,天塌不下來”的大哥!那個徐宇飛出事前還經(jīng)常一起喝酒、拍著宇飛肩膀說“有事說話”的兄弟!在宇飛扛下一切走向刑場的時候,在宇航家破人亡、跳河逃生、在絕望中一次次撥打求救電話的時候…他**不負責任!**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胡帆,他根本不配做大哥!他沒能察覺到宇飛的異樣和絕望,沒能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甚至在宇飛死后,連他唯一的弟弟陷入絕境時,都如同人間蒸發(fā)!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一個辜負了兄弟情義的逃兵!
“胡帆…”我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名字,宇航…。你不知道胡帆已經(jīng)離開了人士,我到最后也沒能再見他一面,他不是不愿意幫宇飛,是那個時候,他身患絕癥已經(jīng)無力顧及了,而且宇飛在老皮的勸說下把自己偽裝得很好,一般人真的很難發(fā)現(xiàn)他是干這個的……
徐宇航聽到這,頓時眼睛紅潤淚水從他的臉龐流了下來,他不知道胡帆已經(jīng)去世了,他卻錯恨了那個幫旭飛最多的大哥這么多年,他整個人神情木訥的呆滯在了那里
我上前一步,不顧徐宇航身上散發(fā)的冰冷和戒備,用力地、緊緊地抓住了他肌肉緊繃、布滿紋身的手臂。那手臂堅硬如鐵,卻在我掌心下微微顫抖。
“從今往后,你不是一個人了?!?/p>
我看著他那雙寫滿傷痛、仇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眼睛,一字一句,重若千鈞,“你哥的仇,爺爺奶奶的仇,我們…一起報!”
昏暗骯臟的后巷里,污水橫流,地上躺著呻吟的混混。兩個被命運和仇恨扭曲了人生的男人,一個滿身傷痕與紋身,一個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烈焰,緊緊抓住彼此的手臂。過去的純真早已在血火中化為灰燼,唯有無盡的黑暗前路和那顆誓要仇敵血債血償?shù)?、冰冷而熾熱的殺戮之心,在夜色中劇烈跳動?/p>
徐宇航(周成)看著我,那雙冰冷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騰、掙扎,最終,緩緩地、極其沉重地點了點頭。一滴滾燙的液體,無聲地滑過他帶著疤痕的臉頰,砸落在污水橫流的地面上,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