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見了!我已經(jīng)是個“瞎子”了!一個失去窺探人心能力的廢物!我拿什么看?!拿什么判斷這所謂的“愛”是真是假?!
這股巨大的悲愴和絕望猛地沖垮了最后的心防。
“看?!我拿什么看?!”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聲音因激動而變調(diào),帶著哭腔,“我的‘人眼’……早就廢了!從那次……從那次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見了!氣運(yùn)、人心……什么都感知不到了!我現(xiàn)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瞎子!廢人!你讓我看?!我怎么看???!”
我終于將這個深埋的、象征著徹底失敗和淪陷的秘密吼了出來!像個被剝光了所有偽裝、暴露在烈日下的囚徒,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她徹底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我這個人。下一秒,她猛地?fù)溥M(jìn)我懷里,緊緊抱住我,放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王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
她哭得渾身顫抖,“看不見了……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以后我當(dāng)你的眼睛!我永遠(yuǎn)不會騙你!我會永遠(yuǎn)愛你!一直陪著你!我們不分開了!再也不分開了!”
她的哭聲、她的承諾、她身體的溫度,像一道微弱卻熾熱的光,照進(jìn)了我冰冷絕望的深淵。那一刻,我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我們?nèi)チ艘粋€吵鬧的燒烤攤,煙霧繚繞,人聲鼎沸。酒精麻痹著神經(jīng),也撬開了緊閉的嘴。
我給她講了很多,那些從未對人言說的過往。和胡帆的事情,星光會的起落,沙場的艱辛,體制內(nèi)的傾軋,甚至地下會所那些光怪陸離和身不由己……我將那些破碎的、不堪的經(jīng)歷攤開在她面前,仿佛想用這些證明,我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算計(jì)、所有的沉淪,最終都指向一個可笑的目的——證明自己配得上,配得上一種“正?!钡纳?,配得上……愛她。
“我做的一切……好像都是為了能有一天,堂堂正正地……愛你?!?/p>
酒精讓聲音含糊,卻讓情緒愈發(fā)變稠,“可我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連一個鐲子……都能成為你們家攻擊我的借口……覺得我圖那幾萬塊錢?哈哈哈……我連命都可以給你……我會拿那個鐲子騙你或者是向你家人換取更大的利益?!”
她聽著,淚水就沒有停過,緊緊握著我的手,用力點(diǎn)頭。
就在這時(shí),她家人的電話又來了。隔著桌子,我都能聽到聽筒里傳來的、她母親尖銳而充滿疑慮的聲音:“又跟他在一起?!潼潼你怎么就不聽勸!他那人靠不?。⌒乃疾徽?!指不定又打什么主意……”
我捏緊了酒杯,指節(jié)發(fā)白。
然而,這一次,陳玥潼沒有沉默,沒有唯唯諾諾。她猛地對著電話那頭吼了回去,聲音因激動和酒精而顫抖,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
“我的事不用你們管!王翼是什么人我比你們清楚!只有他!只有他才把我當(dāng)家人!真心對我好!你們呢?!你們除了會算計(jì)、會看不起人、會潑冷水還會干什么?!對我來說,你們只是親人!而王翼,才是我的家人!我認(rèn)定的家人!”
家人!
這個詞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所有的防備和猜疑!她為了我,對抗了她一直有些畏懼的家庭!她將我放在了“家人”的位置!那一刻,所有委屈、不甘、憤怒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一種洶涌的、近乎悲壯的情感所取代。
我被這番言論徹底擊垮了,心中那塊堅(jiān)冰仿佛在迅速融化。是啊,也許外界充滿惡意,也許前路艱難,但只要她信我,愛我,將我視為家人,那我所做的一切犧牲,不就有了意義嗎?
我們復(fù)合了。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狂熱和依戀,緊緊相擁,仿佛要將對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
然而,這份短暫偷來的寧靜,甚至沒能持續(xù)過那個夜晚。
沉重的夢境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淹沒了意識。
夢里,沒有畫面,只有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那曾經(jīng)夢里出現(xiàn)過的四根石柱!一個毫無感情、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冰冷嘲諷,一字一句,清晰地鑿刻在我的靈魂之上:
“哈哈哈哈哈!又是你!你又到這里來了嗎?傾盡了一切還是沒能守護(hù)住你想要的一切?你的生活呢?你幻想的相親相愛的人生呢?可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你也是螻蟻啊哈哈哈哈!”
聲音消失,只剩下徹骨的寒冷和那個如同最終判決的期限——百日之內(nèi)!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心臟狂跳,渾身被冷汗浸透,那個魂魄缺失的空洞處傳來前所未有的、如同被冰錐反復(fù)穿刺的劇痛!窗外,夜色正濃,身邊是陳玥潼平穩(wěn)的呼吸聲。
還有那更令人刺骨的一番言論:你還想找到你丟失的魄嗎?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提示,我也可以給你方法,但就憑你現(xiàn)在的能力能找回那些東西嗎?我們很想看看,很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