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什么人?
“食飽未?”(吃飽沒?)石龍掐滅了煙頭,突兀地問道,打斷了他的思緒。
杜十四猛地回神,警惕地看了石龍一眼,點了點頭,低聲道:“…飽了。謝謝?!?/p>
“唔使謝我,(不用謝我,)”石龍擺擺手,身體往前傾了傾,那雙帶著疤痕的眼睛盯著杜十四,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警告意味,“謝墨哥。我同你講,細路仔,(我跟你說,小屁孩)”
他的目光掃過杜十四包扎的手和他那身破爛衣服,“墨哥心善,執(zhí)你返唻,俾飯你食,系你嘅造化。”(墨哥心善,撿你回來,給你飯吃,是你的造化。)
“但系,(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驟然變得冷硬,“‘天雷’有‘天雷’嘅規(guī)矩。唔該問嘅唔好問,唔該睇嘅唔好睇,唔該行嘅地方,死都好,行遠啲!”(但是,‘天雷’有‘天雷’的規(guī)矩。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去的地方,死都要死遠點?。?/p>
他粗壯的手指隔空點了點杜十四,“唔好以為墨哥救你,你就可以喺度亂唻。惹出麻煩,唔使等仇家揾你,我第一個劏咗你!”(別以為墨哥救你,你就可以在這里亂來。惹出麻煩,不用等仇家找你,我第一個宰了你?。?/p>
他的話語像冰冷的鐵錘,砸碎了杜十四剛剛獲得的那一點點虛幻的暖意。威脅赤裸而直接,帶著黑道人物特有的狠厲和不容置疑。
杜十四的心臟猛地縮緊,剛剛吃飽帶來的松弛感瞬間消失無蹤。他抬起頭,對上石龍那雙兇悍的眼睛??謶直灸艿馗Z起,但更深沉的,是一種被壓制住的、不甘示弱的倔強。他沒有避開視線,只是抿緊了嘴唇,那雙經(jīng)歷過絕望和痛苦的眼睛里,沉默地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
石龍似乎對他的沉默還算滿意,哼了一聲,站起身,扔下幾張鈔票在桌上?!靶欣?,帶你去瞓覺?!保ㄗ吡?,帶你去睡覺。)
杜十四跟著站起來,飽腹感讓身體恢復了些許力氣,但心情卻更加沉重。他看了一眼那間亮著暖燈的“天雷刺青”,又迅速收回目光。
陳墨的救助并非毫無代價。石龍的警告像一道無形的柵欄,將他圈定在一個狹窄而危險的區(qū)域里。
這頓飽飯,是恩賜,也是警示。
他跟著石龍高大的背影,重新融入佛山的夜色。前方的酒店或許能提供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那個叫陳墨的男人,他的“規(guī)矩”到底是什么?而自己,又該如何在這看似安全實則危機四伏的“庇護”下,找到一條活下去,甚至…爬上去的路?
夜風似乎變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