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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魏紀九】（第4頁）

魏帝曹髦見自己的權(quán)威日益喪失：不勝憤恨。

五月，己丑日：召見侍中王沈、尚書王經(jīng)、散騎常侍王業(yè)，對他們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指篡位野心）。我不能坐等被廢黜受辱，今日要和你們一起去討伐他?！蓖踅?jīng)說：“從前魯昭公不能忍受季氏專權(quán)，討伐失敗逃亡失國，被天下人恥笑。如今權(quán)柄在司馬氏之門已很久了。朝廷內(nèi)外都為他效死力，不顧逆順之理，也不是一天了。況且宿衛(wèi)空虛，兵甲寡弱，陛下依靠什么？一旦這樣做，豈不是想治病反而使病更深嗎！禍患難以預料，請陛下慎重考慮?！辈荀謴膽阎刑统鰧懺邳S綢上的詔書扔在地上說：“我意已決！即使死又有什么可怕，何況未必會死呢！”于是入內(nèi)稟告郭太后。王沈、王業(yè)急忙跑去報告司馬昭，還招呼王經(jīng)一起去，王經(jīng)不肯。曹髦隨即拔出佩劍登上御輦，率領殿中宿衛(wèi)和官奴仆役呼喊著沖了出去。司馬昭的弟弟屯騎校尉司馬伷在東止車門遇到曹髦，左右侍從呵斥他，司馬伷的部眾嚇得逃走了。中護軍賈充從外面進來，迎面與曹髦在皇宮南闕下交戰(zhàn)。曹髦親自用劍拼殺。眾人想退卻，騎督成倅的弟弟太子舍人成濟問賈充：“事情緊急了，怎么辦？”賈充說：“司馬公養(yǎng)你們這些人，正是為了今天。今天的事，沒什么可問的！”成濟立即抽出長戈上前刺向曹髦，曹髦死在車下。司馬昭聞訊，大驚，自己撲倒在地上。太傅司馬孚奔跑過去，把曹髦的頭枕在自己腿上大哭，極其哀痛，說：“殺死陛下，是臣的罪過??！”

司馬昭進入殿中：召集群臣商議。尚書左仆射陳泰不肯來，司馬昭派他的舅舅尚書荀顗去叫，陳泰說：“世人議論常拿我和舅舅相比，今天看來舅舅不如我?！弊拥芎蛢?nèi)外親族都來逼迫他，他才入宮，見到司馬昭，悲痛大哭。司馬昭也對著他流淚說：“玄伯（陳泰字），你教我怎么辦？”陳泰說：“只有殺掉賈充，才能稍稍謝罪于天下。”司馬昭沉默良久說：“你再想想其次的辦法。”陳泰說：“我只能說到這個地步，不知其次?！彼抉R昭就不再說了。荀顗是荀彧的兒子。

郭太后下令：列舉高貴鄉(xiāng)公曹髦的罪狀，將他廢為平民，以平民之禮安葬。逮捕王經(jīng)及其家屬交付廷尉。王經(jīng)向母親謝罪，母親神色不變，笑著回答說：“人誰能不死，只恐怕死得不得其所。為這事（指盡忠）而死，有什么可遺憾的！”等到被殺，他過去的屬吏向雄痛哭，哀傷之情感動了整個街市。王沈因告密有功被封為安平侯。

庚寅日：太傅司馬孚等人上奏，請求以王侯之禮安葬高貴鄉(xiāng)公，太后同意了。派中護軍司馬炎（司馬昭長子）到鄴城迎接燕王曹宇（曹操子，曹奐父）的兒子常道鄉(xiāng)公曹璜（后改名奐），作為明帝（曹叡）的繼承人。司馬炎是司馬昭的兒子。

辛卯日（卿，疑為卯之誤）：三公上奏太后，請求今后太后的命令都稱“詔制”（提高規(guī)格）。

癸巳日（卿，疑為巳之誤）：司馬昭堅決推辭相國、晉公、九錫的詔命，太后下詔同意。

戊申日：司馬昭上奏說：“成濟兄弟大逆不道?！闭D滅了成濟三族。

六月，癸丑日：太后下詔命常道鄉(xiāng)公改名曹奐。

甲寅日：常道鄉(xiāng)公曹奐進入洛陽，當天，在太極前殿即皇帝位，時年十五歲，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景元。

丙辰日：魏帝下詔按前命晉升司馬昭爵位并加九錫，司馬昭堅決推辭，才作罷。

癸亥日：任命尚書左仆射王觀為司空。

吳國都尉嚴密建議修筑浦里塘（水利工程）：群臣都認為困難；只有衛(wèi)將軍陳留人濮陽興認為可以建成，于是集合各軍及民眾動工，耗費人力財力不可勝數(shù)，士兵死亡很多，百姓怨聲載道。

會稽郡有謠言：說廢帝會稽王孫亮將回朝當天子。孫亮的宮人告發(fā)孫亮指使巫祝祈禱，口出惡言（詛咒孫休）。主管官員奏報吳主，吳主將孫亮貶為候官侯，遣送封國；孫亮在途中自殺，護送人員都被判罪。

冬季，十月：陽鄉(xiāng)肅侯王觀去世。

十一月：魏帝下詔尊崇燕王曹宇（曹奐生父），以特殊禮遇相待。

十二月，甲午日：任命司隸校尉王祥為司空。

尚書王沈出任豫州刺史：剛到任，就向所轄各城官吏及士民發(fā)布文告說：“如有能陳述地方長官優(yōu)劣，訴說百姓疾苦的，賞谷五百斛。如有能指出刺史得失、評論朝政寬嚴的，賞谷一千斛?！敝鞑娟悘Q、褚?（人名）進言說：“您的命令是想聽到逆耳忠言，并示以獎賞。我們私下?lián)那甯吖⒔橹炕蛟S會顧忌獎賞而不愿進言，貪圖小利之人則會為求利而亂舉報。如果舉報不當，獎賞又不白給，那么遠方聽說此事的人不知是非所在，只見到意見不被采納，會認為這規(guī)定是空設而不實行。我們認為公布獎賞的事可以稍緩?！蓖跎蛴窒挛母嬲f：“在上位者興利除弊，在下位者分享其利（指受賞），這是君子的操守，有什么不能說的！”褚?再次進言說：“堯、舜、周公之所以能招來忠諫，是因為他們的至誠之心非常顯著。冰炭不言而冷熱之質(zhì)自明，是因為它們有實在的屬性。如果喜好忠直之言，能像冰炭自然顯露其質(zhì)一樣，那么正直的言論就會不求而自來。如果德行不足以比肩堯舜，明察不足以比肩周公，實在不能像冰炭那樣自然，即使懸出重賞，忠諫之言也未必能招來?！蓖跎蜻@才作罷。

魏元帝景元二年（辛巳年，公元261年）

春季，三月：襄陽太守胡烈上表說：“吳將鄧由、李光等十八個營寨共同謀劃歸順，派使者送來人質(zhì)，想讓郡兵到長江邊接應?！蔽旱巯略t命王基部署諸軍直赴沮水（今湖北沮水）去接應?！叭绻囉傻热巳缙诙粒憧沙舜藱C會震動江南?！蓖趸ㄟ^驛馬疾馳送信給司馬昭，陳述鄧由等人可疑之處，“應澄清事實，不宜立即發(fā)重兵深入接應?！庇终f：“夷陵（今湖北宜昌）東西兩路都是險要狹窄，竹木叢生茂密，突然遇敵，戰(zhàn)馬難以列陣。如今弓弩膠漆不堅（筋角指制弓弩材料），雨季剛臨，放棄農(nóng)耕要務，去求取未必能得的利益，這是危險的事情。姜維進兵上邽，文欽占據(jù)壽春，都是深入求利，結(jié)果覆滅，這是近事的鑒戒。嘉平（249-254年）以來，國內(nèi)屢生變亂，當今應務求安定國家，撫慰上下，努力農(nóng)耕，懷柔百姓，不宜興師動眾去追求外部的利益?！彼抉R昭接連收到王基的信，心中猶豫，命令已上路的諸軍暫時停在駐地，等候調(diào)度。王基又寫信給司馬昭說：“從前漢高祖劉邦采納酈食其的建議，想分封六國，醒悟到張良的勸諫后趕緊銷毀了印信。我的謀略短淺，誠然不如留侯（張良），但也擔心襄陽會發(fā)生酈食其那樣的錯誤（指受騙）。”司馬昭于是罷兵，回信給王基說：“一般處事的人多曲意順從，很少能像你這樣堅定地共同窮究事理。實在感謝你的忠誠愛護，每次接到你的規(guī)勸，就按你的意思，已經(jīng)下令撤軍嚴陣以待（或解作解除戒備）?！辈痪?，鄧由等人果然未降。胡烈是胡奮的弟弟。

秋季，八月，甲寅日：魏帝再次下令司馬昭晉升爵位如前（相國、晉公、九錫），司馬昭推辭不受。

冬季，十月：蜀漢后主劉禪任命董厥為輔國大將軍，諸葛瞻為都護、衛(wèi)將軍，共同處理尚書臺事務（共平尚書事），任命侍中樊建為尚書令。當時中常侍黃皓專權(quán)，董厥、諸葛瞻都不能糾正，士大夫多依附黃皓，只有樊建不與黃皓往來。秘書令郤正長期在宮內(nèi)任職，與黃皓住處相鄰，共事三十多年，淡然自守，以讀書自娛，既不被黃皓喜愛，也不被黃皓憎惡，因此官職不過六百石，但也未遭禍患。后主的弟弟甘陵王劉永憎恨黃皓，黃皓進讒言，使劉永十年不得朝見。

吳主孫休派五官中郎將薛珝出使蜀漢：回來后，吳主詢問蜀漢政治的得失，薛珝回答說：“君主昏庸而不知自己的過失，臣下只求容身免罪。進入其朝廷聽不到正直之言，經(jīng)過其田野看到百姓面有饑色。我聽說燕雀筑巢于堂上，母子相樂，自以為十分安全，一旦煙囪破裂、棟梁起火，燕雀仍怡然自得不知大禍臨頭，說的就是蜀漢這種情況吧！”薛珝是薛綜的兒子。

這一年：鮮卑索頭部首領拓跋力微，首次派遣其子沙漠汗（拓跋沙漠汗）入魏進貢，于是被留下作為人質(zhì)。拓跋力微的先祖世代居住北方荒遠之地，不與中原交往。到可汗拓跋毛時，開始強大，統(tǒng)領三十六個小國，九十九個大姓。后傳五代到可汗拓跋推寅，向南遷到大澤（今呼倫湖）。又傳七代到可汗拓跋鄰，讓他的七個兄弟以及族人乙旃氏、車惃氏分別統(tǒng)領部眾，形成十個部落（族）。拓跋鄰年老，將首領之位傳給兒子拓跋詰汾，命他南遷，于是定居在匈奴故地（今內(nèi)蒙古河套及山西北部）。拓跋詰汾去世，拓跋力微繼位，再次遷居到定襄郡的盛樂（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西北），部眾逐漸強盛，其他部落都敬畏服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