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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晉紀六】（第2頁）

自從司馬冏等人起兵，百官將士都想誅殺司馬倫和孫秀，孫秀恐懼，不敢出中書省；等到聽說河北軍戰(zhàn)敗，憂愁煩悶不知所措。孫會、許超、士猗等人逃回，與孫秀商議。有的想收集殘余士卒出戰(zhàn)；有的想焚燒宮室，誅殺不依附自己的人，挾持司馬倫南下投靠孫旗、孟觀；有的想乘船東逃入海，計議未定。辛酉日（四月初七），左衛(wèi)將軍王輿和尚書、廣陵公司馬漼（司馬漼，司馬伷之子）率領(lǐng)七百多營兵，從南掖門進入皇宮，三部司馬在宮內(nèi)作為內(nèi)應(yīng)，在中書省攻打?qū)O秀、許超、士猗，都將他們斬殺，于是又殺了孫奇、孫弼以及前將軍謝惔等人。司馬漼是司馬伷的兒子。王輿駐守云龍門，召集八座（尚書臺高官）都進入殿中，讓司馬倫寫詔書說：“我被孫秀所貽誤，因此激怒了三王，現(xiàn)在已經(jīng)誅殺了孫秀。應(yīng)該迎接太上皇復(fù)位，我則歸老田園?！眰髟t用騶虞幡命令將士解除武裝。黃門官將司馬倫從華林園東門送出，他和太子司馬荂都回到汶陽里的府第，派數(shù)千名甲士到金墉城迎接皇帝（晉惠帝）。百姓都高呼萬歲?；实蹚亩碎T入宮，登上大殿，群臣叩頭謝罪。下詔將司馬倫、司馬荂送往金墉城。廣平王司馬虔從河北回來，到達九曲，聽說變故，拋棄軍隊，帶著幾十人回到家中。

癸亥日（初九），大赦天下，改年號（永寧元年），全國歡慶飲酒五天。分別派遣使者慰勞三王。梁王司馬肜等人上表：“趙王司馬倫父子兇惡叛逆，應(yīng)該處死?！倍∶眨ㄊ眨?，派遣尚書袁敞持符節(jié)賜司馬倫死，逮捕他的兒子司馬荂、司馬馥、司馬虔、司馬詡，全部處死。凡是百官中被司馬倫任用的都被罷免，臺、省、府、衛(wèi)各部門留下的官員寥寥無幾。當(dāng)天，成都王司馬穎到達。己巳日（十五日），河間王司馬颙到達。司馬穎派趙驤、石超協(xié)助齊王司馬冏在陽翟討伐張泓等人，張泓等人全部投降。自從戰(zhàn)事興起六十多天，戰(zhàn)斗死亡的人接近十萬。在東市斬殺了張衡、閭和、孫髦，蔡璜自殺。五月，處死義陽王司馬威。襄陽太守宗岱接到司馬冏的檄文處死了孫旗，永饒冶令空桐機處死了孟觀，都將首級傳送到洛陽，誅滅三族。立襄陽王司馬尚為皇太孫。

六月，乙卯日（初二），齊王司馬冏率領(lǐng)部眾進入洛陽，軍隊駐扎在通章署，武裝士兵達數(shù)十萬，威震京都。

戊辰日（十五日），大赦天下。

恢復(fù)封賓徒王司馬晏為吳王。

甲戌日（二十一日），下詔任命齊王司馬冏為大司馬，加授九錫，備齊器物和策書，如同宣王、景王、文王、武王輔佐魏國的舊例；成都王司馬穎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錄尚書事，加授九錫，入朝不必小步快走，可以佩劍穿鞋上殿；河間王司馬颙為侍中、太尉，加授三賜（可能為“九錫”之部分或類似榮譽）之禮；常山王司馬乂為撫軍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左軍。晉升廣陵公司馬漼的爵位為王，兼任尚書，加授侍中；晉升新野公司馬歆的爵位為王，都督荊州諸軍事，加授鎮(zhèn)南大將軍。齊王、成都王、河間王三府，各自設(shè)置掾?qū)偎氖?，武官職位眾多，文官只是充?shù)而已，有識之士知道戰(zhàn)事并未止息。己卯日（二十六日），任命梁王司馬肜為太宰，兼任司徒。

光祿大夫劉蕃的女兒是趙王世子司馬荂的妻子，所以劉蕃和兩個兒子散騎侍郎劉輿、冠軍將軍劉琨都被趙王司馬倫委以重任。大司馬司馬冏因為劉琨父子有才能聲望，特地寬恕了他們，任命劉輿為中書郎，劉琨為尚書左丞。又任命前司徒王戎為尚書令，劉暾為御史中丞，王衍為河南尹。

新野王司馬歆將要前往鎮(zhèn)所，與司馬冏同乘一輛車拜謁陵墓，趁機勸說司馬冏：“成都王是至親，共同建立大功，現(xiàn)在應(yīng)該留他在朝輔政；如果不能這樣，就應(yīng)該剝奪他的兵權(quán)。”常山王司馬乂和成都王司馬穎一同拜謁陵墓，司馬乂對司馬穎說：“天下是先帝的基業(yè)，大王應(yīng)該維護它?！甭牭竭@些話的人沒有不憂慮恐懼的。盧志對司馬穎說：“齊王軍隊號稱百萬，與張泓等人相持不下不能決勝負；大王您徑直前進渡過黃河，功勞無人能比。然而現(xiàn)在齊王想與大王共同輔佐朝政。我聽說兩雄不能并立，應(yīng)該趁太妃有小病，請求回封地探望，將大權(quán)交給齊王，以收攬四海人心，這是上策?！彼抉R穎聽從了。晉惠帝在東堂接見司馬穎，慰勞他。司馬穎拜謝說：“這是大司馬司馬冏的功勞，我沒有參與?！庇谑巧媳矸Q頌司馬冏的功德，認為應(yīng)該將朝政委托給他，并陳述母親有病，請求返回封國。隨即告辭出宮，不再回軍營，立刻拜謁太廟，從東陽城門出去，就回鄴城了。派人送信向司馬冏告別，司馬冏大吃一驚，急忙出城追趕司馬穎，到七里澗才追上。司馬穎停車話別，淚如雨下，只憂慮太妃的病苦，不談及時事。因此士人百姓的贊譽都歸于司馬穎。

司馬冏征召新興人劉殷擔(dān)任軍咨祭酒，洛陽令曹攄擔(dān)任記室督，尚書郎江統(tǒng)、陽平太守河內(nèi)人茍曦參軍事，吳國人張翰擔(dān)任東曹掾，孫惠擔(dān)任戶曹掾，前廷尉正顧榮和順陽人王豹擔(dān)任主簿。孫惠是孫賁的曾孫；顧榮是顧雍的孫子。劉殷年幼時孤苦貧窮，贍養(yǎng)曾祖母，以孝順聞名，有人送他糧食布匹，劉殷接受而不道謝，只是說：“等我以后富貴了再報答?！遍L大后，博通經(jīng)史，性情豪邁有大志，節(jié)儉而不鄙陋，清高而不孤僻，看上去柔弱卻不可侵犯。司馬冏任命何勖為中領(lǐng)軍，董艾掌管樞密機要，又封他的將佐中有功的葛旟、路秀、衛(wèi)毅、劉真、韓泰都為縣公，作為心腹倚重，號稱“五公”。

成都王司馬穎到達鄴城，詔令派遣使者重申以前的任命；司馬穎接受大將軍職位，辭讓九錫等特殊禮遇。上表論述起義功臣，都封為公侯。又上表說：“大司馬以前在陽翟，與賊軍相持已久，百姓困苦疲敝，請求調(diào)運河北糧倉的米十五萬斛，賑濟陽翟的饑民。”制作棺材八千多具，用成都封國的俸祿收入制作衣服，收斂祭祀黃橋之戰(zhàn)的戰(zhàn)士，表彰他們的家屬，比通常戰(zhàn)亡的撫恤加二等。又命令溫縣掩埋趙王司馬倫部戰(zhàn)死的一萬四千多人。這些都是盧志的謀劃。司馬穎外貌英俊而神智昏聵，不喜讀書，但性情敦厚，將事務(wù)委托給盧志，所以能成就好的名聲。詔書再次派遣使者曉諭司馬穎入朝輔政，并讓他接受九錫。司馬穎的寵臣孟玖不想回洛陽，加上程太妃留戀鄴都，所以司馬穎始終推辭不接受。

當(dāng)初，大司馬司馬冏懷疑中書郎陸機曾替趙王司馬倫撰寫禪位詔書，逮捕了他，想處死。大將軍司馬穎為他辯白說理，得以免死，司馬穎趁機上表任命陸機為平原內(nèi)史，陸機的弟弟陸云為清河內(nèi)史。陸機的朋友顧榮和廣陵人戴淵，因為中原多難，勸陸機回吳地。陸機因為受到司馬穎保全的恩惠，而且認為司馬穎有威望，可以與他建立功業(yè)，就留下沒有離去。

秋季，七月，恢復(fù)封常山王司馬乂為長沙王，升遷為開府，驃騎將軍。

東萊王司馬蕤，性情兇暴，酗酒任性，多次欺凌侮辱大司馬司馬冏，又向司馬冏請求開府未能如愿而怨恨他，秘密上表說司馬冏專權(quán)，與左衛(wèi)將軍王輿圖謀廢掉司馬冏。事情被發(fā)覺。八月，下詔廢司馬蕤為庶人，誅殺王輿三族，將司馬蕤流放到上庸；上庸內(nèi)史陳鐘秉承司馬冏的旨意暗中殺了他。

大赦天下。

東武公司馬澹因不孝罪被流放到遼東。九月，征召他的弟弟東安王司馬繇恢復(fù)舊爵，任命為尚書左仆射。司馬繇舉薦東平王司馬楙為平東將軍、都督徐州諸軍事，鎮(zhèn)守下邳。

當(dāng)初，朝廷下達命令給秦州、雍州，讓召回流亡到蜀地的流民，又派遣御史馮該、張昌監(jiān)督執(zhí)行。李特的哥哥李輔從略陽到蜀地，說中原正在變亂，不值得再回去。李特認為很對，多次派遣天水人閻式去見羅尚，請求權(quán)且延緩到秋天，又向羅尚和馮該行賄；羅尚、馮答應(yīng)了。朝廷評定討伐趙廞的功勞，任命李特為宣威將軍，弟弟李流為奮武將軍，都封侯?；实鄣脑t書下達益州，要求列出與李特一同討伐趙廞的六郡流民名單，將要加以封賞。廣漢太守辛冉想將消滅趙廞的功勞據(jù)為己有，扣壓朝廷命令，不如實上報，眾流民都怨恨他。

羅尚派從事監(jiān)督遣送流民，限令七月上路。當(dāng)時流民散布在梁州、益州，為人傭工，聽說州郡逼迫遣返，人人憂愁怨恨，不知如何是好；加上雨水正多，當(dāng)年的糧食尚未收獲，沒有路費。李特再次派閻式去見羅尚，請求停留到冬天；辛冉和犍為太守李苾認為不行。羅尚推舉別駕、蜀郡人杜苾?yōu)樾悴牛愂较蚨牌冴愓f逼迫遷移的利害關(guān)系，杜苾也想放寬流民一年期限；但羅尚采用了辛冉、李苾的計謀，沒有聽從；杜苾就退還秀才板，辭職回家。辛冉性情貪婪殘暴，想殺掉流民首領(lǐng)，奪取他們的財物，就和李苾告訴羅尚說：“流民以前趁趙廞之亂，多有搶劫掠奪的行為，應(yīng)該趁遷移設(shè)關(guān)搜查來奪取他們的財物?！绷_尚發(fā)文給梓潼太守張演，讓他在各要道設(shè)關(guān)卡，搜索流民的寶物財物。

李特多次為流民請求留下，流民們都感激而依賴他，很多人相繼歸附李特。李特于是在綿竹設(shè)立大營來安置流民，寫信給辛冉請求寬限。辛冉大怒，派人在大街上張貼布告，懸賞捉拿李特兄弟，許以重賞。李特看見后，全部取回，和弟弟李驤將懸賞內(nèi)容改為：“能送來六郡豪強李、任、閻、趙、楊、上官等以及氐、叟的侯王首級一顆，賞布百匹。”于是流民非?？謶郑瑲w附李特的人更多，一個月內(nèi)超過兩萬人。李流也聚集了數(shù)千人。

李特又派閻式去見羅尚請求確定延期日期，閻式看到要道上在設(shè)置營壘柵欄，圖謀襲擊流民，嘆息說：“民心正不安，現(xiàn)在又催促他們，變亂就要發(fā)生了?！庇种佬寥健⒗钇兊男囊獠粫淖?，就辭別羅尚返回綿竹。羅尚對閻式說：“你暫且把我的意思告訴流民們，現(xiàn)在聽任寬限了?！遍愂秸f：“明公您被奸邪之說迷惑，恐怕沒有寬限的道理。弱小但不可輕視的是百姓，現(xiàn)在不合理地催促他們，眾怒難犯，恐怕造成的禍害不淺?！绷_尚說：“是的。我不欺騙你，你走吧！”閻式回到綿竹，對李特說：“羅尚雖然那樣說，但是不可信。為什么呢？羅尚的權(quán)威和刑罰未能確立，辛冉等人各自擁有強兵，一旦他們發(fā)動變亂，也不是羅尚能控制的，應(yīng)該深深做好準備?！崩钐芈爮牧怂脑?。冬季，十月，李特將部下分為兩個營，李特駐北營，李流駐東營，修整鎧甲磨礪兵器，嚴密戒備來等待他們。

辛冉、李苾互相商量說：“羅侯貪婪而無決斷，日復(fù)一日，讓流民得以施展奸計。李特兄弟都有雄才，我們這些人將要被他們俘虜了！應(yīng)該做出決斷，羅侯不值得再請示了！”于是派遣廣漢都尉曾元、牙門張顯、劉并等人秘密率領(lǐng)步騎兵三萬襲擊李特的營地；羅尚聽說后，也派督護田佐援助曾元。曾元等人到了，李特安然臥床不動，等到他們的軍隊進入一半時，伏兵發(fā)起攻擊，打死的人很多。殺了田佐、曾元、張顯，將首級送給羅尚、辛冉看。羅尚對將領(lǐng)僚屬說：“這些敵人已經(jīng)離去了，但廣漢（辛冉）不聽我的話，使賊勢擴張，現(xiàn)在怎么辦！”

于是六郡流民李含等人共同推舉李特代理鎮(zhèn)北大將軍，秉承皇帝旨意封官拜爵；任命他的弟弟李流代理鎮(zhèn)東大將軍，號稱東督護，共同鎮(zhèn)撫統(tǒng)領(lǐng)部眾；又任命哥哥李輔為驃騎將軍，弟弟李驤為驍騎將軍，進軍廣漢攻打辛冉。羅尚派遣李苾、費遠率領(lǐng)部眾救援辛冉，但畏懼李特，不敢前進。辛冉出城迎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突圍逃奔德陽。李特進入并占據(jù)廣漢，讓李超擔(dān)任太守，進軍到成都攻打羅尚。羅尚寫信曉諭閻式，閻式回信說：“辛冉狡詐，曾元是小人，李叔平（李苾）不是將帥之才。我先前為您和杜景文（杜苾）論述留居和遷徙的適當(dāng)辦法，人人懷念故鄉(xiāng)，誰不愿意回去！只是往日剛到時，追隨糧谷受雇勞作，一戶人家分散五處，又遇上秋雨連綿，乞求等到冬天莊稼成熟，卻始終不被聽從。約束得太緊迫，困鹿也會抵虎。流民不肯伸長脖子受刀宰割，所以導(dǎo)致變亂。如果聽從我的話，寬限時間讓他們整理行裝，不過九月底全部聚集，十月上路，讓他們回到故鄉(xiāng)，怎么會到這種地步呢！”

李特任命哥哥李輔、弟弟李驤、兒子李始、李蕩、李雄以及李含、李含的兒子李國、李離、任回、李攀、李攀的弟弟李恭、上官晶、任臧、楊褒、上官惇等人為將帥，閻式、李遠等人為僚屬。羅尚一向貪婪殘忍，是百姓的禍患。李特與蜀地百姓約法三章，施舍賑濟，禮遇賢才提拔隱滯，軍政嚴肅，蜀地百姓非常高興。羅尚多次被李特打敗，就構(gòu)筑長長的圍墻，沿著郫水安營扎寨，連綿七百里，與李特對峙，并向梁州和南夷校尉求救。

十二月，潁昌康公何劭去世。

封大司馬司馬冏的兒子司馬冰為樂安王，司馬英為濟陽王，司馬超為淮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