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3章 【宋紀五】（第3頁）

三月二十五日，北魏皇帝返回皇宮。

楊保宗與他的哥哥楊保顯從童亭逃往北魏。四月十四日，北魏皇帝任命楊保宗為都督隴西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鎮(zhèn)守上邽，將公主嫁給她為妻；任命楊保顯為鎮(zhèn)西將軍、晉壽公。

河西王沮渠牧犍與他的嫂子李氏私通，沮渠牧犍的兩個弟弟也輪流寵幸李氏。李氏與沮渠牧犍的姐姐一起下毒謀害武威公主，北魏皇帝派遣能解毒的醫(yī)生乘坐驛車前往救治，武威公主才得以痊愈。北魏皇帝征召李氏入朝，沮渠牧犍不肯派遣，給了李氏豐厚的財物，讓她居住在酒泉。

北魏每次派遣使者前往西域，常常下詔命令沮渠牧犍派遣向?qū)ёo送使者穿過流沙。使者從西域返回，抵達武威時，沮渠牧犍身邊有人告訴北魏使者說：“我們大王聽柔然可汗謊稱：‘去年北魏皇帝親自來討伐我，士兵和馬匹因疫病死亡，大敗而回；我擒獲了他的二弟樂平王拓跋丕?！覀兇笸醴浅８吲d，在國內(nèi)宣揚這件事。又聽說柔然可汗派遣使者告知西域各國，聲稱：‘北魏已經(jīng)衰弱，如今天下只有我最強大，如果再有北魏使者前來，不要再供奉他們?！饔蚋鲊鴮Ρ蔽阂延卸摹！笔拐叻祷仄匠呛?，將這些情況詳細報告給北魏皇帝。北魏皇帝派遣尚書賀多羅出使涼州，觀察河西國的虛實，賀多羅返回后，也說沮渠牧犍雖然表面上遵守臣子的禮儀，內(nèi)心卻叛逆不馴。

北魏皇帝想討伐沮渠牧犍，就這件事詢問崔浩。崔浩回答說：“沮渠牧犍的叛逆之心已經(jīng)顯露，不能不誅殺。朝廷軍隊往年北伐柔然，雖然沒有擒獲柔然可汗，實際上并沒有什么損失。三十萬匹戰(zhàn)馬，算上路途中死傷的，還不到八千匹，而每年正常衰老死亡的戰(zhàn)馬也不少于一萬匹。但遠方的人趁機捏造消息，倉促認為朝廷軍力衰弱，無法再振作。如今出其不意，大軍突然抵達，他們一定驚駭混亂，不知道該怎么辦，擒獲他們是必然的。”北魏皇帝說：“好！我心里也這么認為?！庇谑谴笠?guī)模召集公卿大臣在西堂商議。

弘農(nóng)王奚斤等三十多人都說：“沮渠牧犍是西部邊境的小國，雖然內(nèi)心不全是臣子的本分，但自從繼承王位以來，貢品從未缺少。朝廷把他當作藩臣對待，還把公主嫁給了他；如今他的罪行還沒有公開顯露，應當加以寬恕。國家剛征討過柔然，士兵和戰(zhàn)馬都疲憊不堪，不能大舉出兵。況且聽說河西地區(qū)土地貧瘠，難以找到水草，大軍抵達后，他們一定會環(huán)城固守。攻打不下，野外又沒有東西可掠奪，這是危險的做法?！?/p>

起初，崔浩厭惡尚書李順。李順出使涼州共十二次，北魏皇帝認為他有才能。北涼武宣王沮渠蒙遜多次與李順宴飲，面對自己的下屬時，常常說些傲慢無禮的話；他擔心李順泄露這些話，就隨即把金銀財寶塞進李順懷里，李順也為他隱瞞了這些事。崔浩知道后，暗中把情況報告給北魏皇帝，北魏皇帝沒有相信。等到商議討伐涼州時，李順與尚書古弼都說：“從溫圉水往西到姑臧，土地全是碎石，完全沒有水草。那里的人說，姑臧城南的天梯山上，冬天有積雪，深達一丈多，春夏季節(jié)積雪融化，雪水往下流形成河流，當?shù)匕傩找┧喔绒r(nóng)田。他們聽說朝廷大軍到來，一定會挖開渠口阻斷水流，到時候軍隊必然會缺水。姑臧城周圍一百里之內(nèi)，土地不長草木，士兵和戰(zhàn)馬又饑又渴，難以長期停留。奚斤等人的建議是對的?！北蔽夯实塾谑亲尨藓婆c奚斤等人相互辯駁。眾人沒有其他話可說，只反復說“那里沒有水草”。崔浩說：“《漢書?地理志》說‘涼州的牲畜數(shù)量為天下之最’，如果沒有水草，牲畜怎么繁衍？況且，漢朝人絕不會在沒有水草的地方修筑城郭、設(shè)置郡縣。再說，積雪融化的水，只能濕潤塵土，怎么能通過渠道灌溉農(nóng)田呢！這種說法太荒謬騙人了?！崩铐樥f：“耳聞不如目見，我曾親眼看到過，怎么能和你爭辯！”崔浩說：“你接受了別人的金錢，想為他們游說，難道以為我沒親眼看到，就可以欺騙我嗎！”北魏皇帝暗中聽著，聽到這些話后，就出來見奚斤等人，言辭神色嚴厲，大臣們不敢再說話，只是恭敬地應答而已。

大臣們退出后，振威將軍代郡人伊馛對北魏皇帝說：“涼州如果真的沒有水草，他們怎么能建立國家呢？眾人的建議都不可采用，應當聽從崔浩的話?！北蔽夯实壅J為他說得對。

夏季五月十四日，北魏皇帝在西郊整頓軍隊；六月十一日，從平城出發(fā)。派侍中宜都王穆壽輔佐太子拓跋晃監(jiān)理國家事務，決斷留在朝中的政務，朝廷內(nèi)外都聽從他的指揮。又派大將軍長樂王稽敬、輔國大將軍建寧王拓跋崇率領(lǐng)二萬人駐守漠南，防備柔然。命令公卿大臣寫信譴責河西王沮渠牧犍，列舉他的十二條罪狀，并且說：“如果親自率領(lǐng)群臣，捧著禮物遠道迎接，在我馬前拜見，這是上策。如果朝廷大軍抵達后，雙手反綁、抬著棺材前來投降，這是中策。如果執(zhí)迷不悟，堅守孤城，不及時悔改，就會身死族滅，成為世人唾棄的對象。你應當好好考慮，為自己謀求更多的福分！”

六月十六日，南朝宋改封隴西王吐谷渾慕利延為河南王。

北魏皇帝從云中渡過黃河，秋季七月初七，抵達上郡屬國城。二十日，留下軍用物資，部署各路軍隊：命撫軍大將軍永昌王拓跋健、尚書令劉絜與常山王拓跋素擔任前鋒，分兩路進軍；驃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丕、太宰陽平王杜超擔任后續(xù)部隊；任命平西將軍源賀為向?qū)А?/p>

北魏皇帝向源賀詢問攻取涼州的策略，源賀回答說：“姑臧城附近有四部鮮卑，都是我祖父的舊部，我愿意趕到大軍前面，宣揚國家的威嚴信義，向他們說明利害得失，他們一定會相繼歸降。外援已經(jīng)歸服，然后攻取姑臧這座孤城，就易如反掌了?！北蔽夯实壅f：“好！”

八月初二，永昌王拓跋健繳獲河西國的牲畜二十多萬頭。

河西王沮渠牧犍聽說北魏大軍到來，驚訝地說：“為什么會這樣！”他采用左丞姚定國的計策，不肯出城迎接，反而向柔然求救。派遣弟弟征南大將軍沮渠董來率領(lǐng)一萬多人在城南迎戰(zhàn)，結(jié)果一看到北魏軍隊的影子就潰散逃跑。劉絜聽從占卜人的話，認為當天日子不吉利，就收兵不追，沮渠董來得以逃回城中。北魏皇帝因此對劉絜很不滿。

八月初四，北魏皇帝抵達姑臧，派遣使者勸沮渠牧犍出城投降。沮渠牧犍聽說柔然想趁機入侵北魏邊境，希望北魏皇帝向東撤軍，于是環(huán)城固守；他哥哥的兒子沮渠祖翻越城墻投降北魏，北魏皇帝完全了解了河西國的情況，就分派軍隊包圍姑臧。源賀領(lǐng)兵招撫四部鮮卑三萬多戶，所以北魏皇帝能專心攻打姑臧，沒有后顧之憂。

北魏皇帝看到姑臧城外水草豐美，于是怨恨李順，對崔浩說：“你從前說的話，如今果然應驗了?！贝藓苹卮鹫f：“我說話不敢不實，類似的情況都是這樣?！?/p>

北魏皇帝當初要討伐涼州時，太子拓跋晃也有疑慮。到這時，北魏皇帝賜給太子詔書說：“姑臧城東、西城外，有涌泉匯合在城北，水流大得像黃河。其他溝渠把水引入沙漠，這一帶沒有干燥的土地。所以寫這道敕令，來消除你的疑慮。”

八月初八，南朝宋立皇子劉鑠為南平王。

九月二十五日，河西王沮渠牧犍哥哥的兒子沮渠萬年率領(lǐng)部眾投降北魏。姑臧城被攻破，沮渠牧犍率領(lǐng)五千多名文武官員雙手反綁，請求投降，北魏皇帝解開他的綁繩，以禮相待。沒收姑臧城內(nèi)二十多萬戶人口，倉庫里的珍寶多得數(shù)不清。派張掖王禿發(fā)保周、龍騎將軍穆罷、安遠將軍源賀分別巡視各郡，投降北魏的各民族百姓又有幾十萬。

起初，沮渠牧犍任命弟弟沮渠無諱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諸軍事，兼任酒泉太守；任命沮渠宜得為秦州刺史、都督丹嶺以西諸軍事，兼任張掖太守；任命沮渠安周為樂都太守；任命堂弟沮渠唐兒為敦煌太守。等到姑臧被攻破，北魏皇帝派鎮(zhèn)南將軍代郡人奚眷攻打張掖，派鎮(zhèn)北將軍封沓攻打樂都。沮渠宜得燒毀倉庫，向西逃奔酒泉；沮渠安周向南逃奔吐谷渾，封沓劫掠幾千戶人口后返回。奚眷進軍攻打酒泉，沮渠無諱、沮渠宜得收攏殘余百姓逃奔晉昌，隨后到敦煌投奔沮渠唐兒。北魏皇帝派弋陽公元絜鎮(zhèn)守酒泉，又在武威、張掖都設(shè)置將領(lǐng)駐守。

北魏皇帝在姑臧設(shè)酒宴請群臣，說：“崔公智謀有余，我不再覺得奇怪。伊馛是擅長騎馬射箭的武士，見解卻和崔公相同，實在令人驚奇！”伊馛擅長射箭，能拽著牛倒走，奔跑速度能趕上奔馬，而且性情忠誠謹慎，所以北魏皇帝特別喜愛他。

北魏皇帝向西討伐涼州時，穆壽送到黃河邊，北魏皇帝告誡他說：“柔然可汗吳提與沮渠牧犍向來勾結(jié)很深，他聽說我討伐沮渠牧犍，一定會入侵邊境，所以我留下精銳士兵和肥壯戰(zhàn)馬，讓你輔佐太子。收割完莊稼后，就發(fā)兵前往漠南，分別埋伏在要害之地，等待柔然軍隊到來。引誘他們深入，然后攻擊，沒有不能攻克的。涼州路途遙遠，我無法救援，你不要違背我的話！”穆壽叩頭接受命令。穆壽一向信任中書博士公孫質(zhì)，把他當作主要謀士。穆壽和公孫質(zhì)都迷信占卜，認為柔然一定不會來，就沒有設(shè)防。公孫質(zhì)是公孫軌的弟弟。

柔然敕連可汗聽說北魏皇帝前往姑臧，趁機入侵北魏邊境，留下哥哥乞列歸與稽敬、建寧王拓跋崇在北鎮(zhèn)對峙，自己率領(lǐng)精銳騎兵深入北魏境內(nèi)，抵達善無七介山，平城上下大為震驚，百姓爭相逃進內(nèi)城。穆壽不知所措，想堵塞西城門，請求太子退守南山，竇太后不同意，才作罷。派遣司空長孫道生、征北大將軍張黎在吐頹山抵御柔然軍隊。恰逢稽敬、建寧王拓跋崇在陰山以北擊敗乞列歸，將他擒獲，還抓獲了他的伯父他吾無鹿胡以及五百名將領(lǐng)，斬殺一萬多人。敕連可汗聽說后，逃走了；北魏軍隊追到漠南才返回。

冬季十月初三，北魏皇帝向東返回，留下樂平王拓跋丕和征西將軍賀多羅鎮(zhèn)守涼州，把沮渠牧犍的宗族以及官吏百姓三萬戶遷徙到平城。

十月初五，禿發(fā)保周率領(lǐng)各部鮮卑占據(jù)張掖，反叛北魏。

十二月十九日，南朝宋太子劉劭舉行加冠禮，實行大赦。劉劭眉毛胡須濃密秀美，喜好讀書，擅長騎馬射箭，喜歡招攬賓客；他想做的事，宋文帝一定會依從，東宮配備的士兵數(shù)量與羽林軍相等。

十二月二十六日，北魏皇帝返回平城，因柔然入侵沒有造成重大損失，所以穆壽等人得以免于被誅殺。北魏皇帝仍然把沮渠牧犍當作妹夫?qū)ΥＡ羲魑鞔髮④?、河西王的封號。沮渠牧犍的母親去世，北魏用太妃的禮儀安葬她；為北涼武宣王沮渠蒙遜設(shè)置三十戶人家看守陵墓。

涼州自從張氏建立前涼以來，就號稱人才眾多。沮渠牧犍尤其喜好文學，任命敦煌人闞骃為姑臧太守，張湛為兵部尚書，劉昞、索敞、陰興為國師助教，金城人宋欽為世子洗馬，趙柔為金部郎，廣平人程駿、程駿的堂弟程弘為世子侍講。北魏皇帝攻克涼州后，對這些人都以禮相待并加以任用，任命闞骃、劉昞為樂平王拓跋丕的從事中郎。安定人胡叟，年輕時就有杰出才華，前去投奔沮渠牧犍，沮渠牧犍不怎么重視他，胡叟對程弘說：“你的君主住在偏僻簡陋的國家，卻追求虛名、超越禮制，以小國侍奉大國卻內(nèi)心不專一，表面仰慕仁義卻實際沒有道德，他的滅亡很快就會到來。我要選擇賢明的君主，先去北魏；暫時和你分別，不會太久?！庇谑乔巴蔽?。一年多后，沮渠牧犍就失敗了。北魏皇帝認為胡叟有先見之明，任命他為虎威將軍，賜爵始復男。河內(nèi)人常爽，世代居住在涼州，不接受北涼的官職，北魏皇帝任命他為宣威將軍。河西國右相宋繇跟隨北魏皇帝抵達平城后去世。

北魏皇帝任命索敞為中書博士。當時北魏朝廷正崇尚武功，貴族子弟不把講學放在心上。索敞擔任博士十多年，勤奮教導學生，嚴肅而有禮節(jié)，貴族子弟都敬畏他，很多人學有所成，前后有幾十人成為尚書、州牧、太守。常爽在溫水西岸設(shè)立學館，教授七百多名學生；常爽制定賞罰制度，學生對待他像對待嚴厲的君主一樣。從此，北魏的儒學風氣開始興盛。高允常常稱贊常爽教導有方，說：“漢代文翁用溫和的方式教化百姓，常先生用嚴厲的方式教育學生，教學方法雖然不同，但培養(yǎng)人才的效果是一樣的。”

陳留人江強，居住在涼州，向北魏獻上經(jīng)、史、諸子等書籍一千多卷以及書法作品，也被任命為中書博士。北魏皇帝命令崔浩監(jiān)管秘書省事務，總領(lǐng)史官職務；任命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與掌管修撰國史。崔浩上奏說：“陰仲達、段承根是涼州的優(yōu)秀人才，請讓他們一同修撰國史?！背⑷蚊鼉扇硕紴橹骼伞ｊ幹龠_是武威人；段承根是段暉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