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陣,“撕布條”的聲音沒了,但腳步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了。
此時夜光如雪,正廳前的大院幾同白晝,于仕站在房檐往下看,一具,兩具,三具
正廳里的幾十具無頭尸體,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了出來,它們行動緩慢,步伐沉重,手和腿都是僵直不能彎曲,每走一步,腿都是直起直下,那姿勢,真是要多怪異有多怪異,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時,于仕想起以前看過一本叫《東華錄》的書,書中有云:東晉顯宗年間,有一大將軍因獲重罪,全家三十三口皆遭斬首,刑后,首級懸于城門示眾,而尸身則被棄之荒野。
七日后的深夜,忽有數(shù)十具無頭尸體現(xiàn)于城下,久立不散。守兵大驚,不知如何應(yīng)付。此時有一送夜宵雜役,見之說:此乃莽尸也,其聚集于此,只為取回首級,只要將示眾首級丟落城下,莽尸得其首,自會散去。守兵說:看守重犯首級乃大責(zé),若失,恐我等性命亦難保!敢問除此可有別法?雜役說:還有一法可試,取十年以上之老毛竹,削尖成箭,再于火上烤至炭黑,搭弓射之,如可破其體,釋其怨,逐無危矣。守兵依法照辦,果然,尸體中箭后猛冒黑氣,黑氣釋盡而尸伏地,后無復(fù)作怪也。
眼前的情況,與《東華錄》里描寫的頗有相似之處,難道它們就是傳說中的莽尸?現(xiàn)在要去奪回自已被砍的首級?
這時,顧順見于仕站在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下面,便問:大哥,有什么事嗎?
于仕回過頭,向顧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然后走回去,小聲對顧順顧小姐說:現(xiàn)在我要出去走一趟,你們要在這好好待著,千萬別亂跑。
囑咐完畢,于仕又走回正廳的瓦檐,那些無頭尸已經(jīng)走到宅子的大門前,大門的門檻很高,無頭尸的腳只能抬得起一點(diǎn),邁不過門檻,就在原地挪著,而后面跟著的尸體則一個勁的往前擠,終于前面的被擠倒下了,倒下了的就改用手爬,抓。于仕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些尸體的手相比起腿,要靈活得多,不僅可以彎曲,連指頭都能動。就這樣,幾十具尸體擠成了黑乎乎的一大團(tuán),在不停懦動著,那場面,連于仕都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些無頭尸經(jīng)過好大一番的折騰,終于陸續(xù)的爬出了大門,于仕也早就站在了臨街的院墻上,只見那些無頭尸爬出了大門之后,用雙手往地上一撐,神了,整個尸體就直挺挺的一下立了起來,這可是連大活人都做不了的動作。于仕也終于明白,原來它們就是這么站起來的,看來,這些東西遠(yuǎn)非之前看到的那么遲鈍。
無頭尸站起來之后,又沿街向著北行走,于仕調(diào)細(xì)呼吸,與那些無頭尸保持著幾丈的距離,一路跟蹤。
大約半個時辰,那些無頭尸走出了村子,仍舊是朝著北方行進(jìn),它們一直走到了那條花崗巖大道上,就忽然改變了方向,朝著島的縱深前進(jìn),而在前方的不遠(yuǎn)處,就是大片茂密的樹林,在黑夜中顯得陰森,詭異。
這里離無頭尸的目的地還有多遠(yuǎn)?那里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但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那里絕非善地。
于仕看看四周,只見在茫茫夜色中,或遠(yuǎn)或近的,還有很多的“人影”,晃晃優(yōu)優(yōu)的朝著大道這邊走來,看來,島上的其他無頭尸體,都正朝這里聚集,于仕不由多了一個想法:這些無頭尸在同一時間,朝著同一地點(diǎn)聚集,這是它們的本能行為,還是因為暗中有人在驅(qū)使控制?
樹林的深處,突然響起一陣鈴鐺和馬蹄聲,馬蹄打在堅硬的花崗巖路面上,聲音格外的響亮。
馬蹄聲由遠(yuǎn)漸近,隨著一聲馬嘯,于仕看到,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停在了前方遠(yuǎn)處,馬上坐著一個人,手里還提著一個紅燈籠。這是于仕上島以來,第一次看到別的人,當(dāng)然,他當(dāng)?shù)资遣皇侨?,還很難說。
首先吸引于仕目光的,是那人的衣著,花花綠綠的,十分鮮艷,但鮮艷中又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總之,那絕不象是普通人會有的著裝。至于那人的樣貌,因距離太遠(yuǎn),光線又不足,所以看不大清楚,只依稀覺得,他大概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再過了不久,所有無頭尸都走上了花崗巖大道,數(shù)量加起來大概有一百多吧,它們成群,緩慢的向著島的深處走去。
這時,那少年調(diào)過馬頭,雙腿一夾馬肚,白馬立刻撒開四蹄,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而馬蹄和鈴鐺聲,過了很久還隱約在耳。
現(xiàn)在擺在于仕面前的,有兩個選擇:跟蹤,還是回去。
稍作考慮后,于仕決定還是先回去,因為不合時宜的勇敢只是魯莽,前方這個龍?zhí)痘⒀ㄉ畈豢蓽y,如果等到天亮再去探查,顯然要比現(xiàn)在就愣頭愣腦的往里沖穩(wěn)妥得多。而且,于仕心中還有一個顧慮,那就是顧順和顧小姐的安全,按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勸他倆盡快離開無憂島為妙,這樣自已也能放開手腳大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