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遲疑了一下,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確保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殿下,趙統(tǒng)領(lǐng)查明的線索,確實都指向二皇子。但是……奴才總覺得,此事或許并非表面看來那么簡單?!?/p>
“哦?”景琰挑眉,“你懷疑另有其人?”
“奴才不敢妄下論斷。”小林子低下頭,“只是覺得,二皇子殿下若真要行此事,為何會用特征如此明顯之人?事后又如此迅速地將人藏匿或處理,反倒顯得……有些刻意。仿佛生怕我們查不到他頭上一般。”他停頓了一下,斟酌著用詞,“而且,那日秋祭,三殿下似乎也格外關(guān)注殿下您的車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傳達(dá)。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若太子與二皇子斗得兩敗俱傷,最大的受益者會是誰?
景琰眸光一凝,身體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小林子的懷疑,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他并非沒有想到過三皇子蕭景哲,只是二皇子的嫌疑太大,太直接,幾乎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現(xiàn)在經(jīng)小林子一提,他才驚覺,自己那位總是面帶微笑、看似與世無爭的三皇弟,似乎從未遠(yuǎn)離過風(fēng)暴中心,卻總能巧妙地置身事外。蕭景哲的母族是清流文官,最擅長的便是口誅筆伐和暗中籌謀,與二皇子母族周家的軍伍直接風(fēng)格截然不同。
如果……這是三皇子設(shè)下的局,故意留下指向二皇子的線索,挑起東宮與二皇子的死斗呢?
這個念頭讓景琰背后生出一層寒意。若真如此,那隱藏在幕后的黑手,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狡詐,遠(yuǎn)比囂張的二皇子更為可怕。
“你的顧慮,不無道理?!本扮従忛_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警惕,“看來,這潭水比朕想的還要深。”
他看向小林子,眼中流露出復(fù)雜的情緒,有贊賞,也有倚重:“宮內(nèi)諸事,尤其是宦官之間的消息流轉(zhuǎn),朕不便過多直接插手。追查胡三下落和監(jiān)視二皇子府由趙懷安負(fù)責(zé)。至于其他方向……特別是三皇子那邊,以及宮內(nèi)可能存在的其他眼線,還需你多加留意?!?/p>
“奴才明白?!毙×肿庸響?yīng)道,“奴才定會小心探查,絕不敢辜負(fù)殿下信任?!?/p>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宮女送茶點進(jìn)來。小林子立刻收斂了所有神情,退后一步,重新變回那個低眉順目、毫無存在感的小太監(jiān),仿佛剛才那個冷靜分析、提出關(guān)鍵疑慮的人從未存在過。
宮女放下茶盞,悄無聲息地退下。
景琰端起微燙的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清俊的眉眼。他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濃重。明確的敵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隱藏在迷霧后的毒蛇,不知何時會吐出信子。
小林子的提醒像一根刺,扎進(jìn)了他的心里。他對兩位皇弟的認(rèn)知,需要重新審視。而這場調(diào)查,似乎才剛剛開始觸及冰山下的一角。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透過窗欞,望向依舊陰沉的天色。
這深宮之寒,遠(yuǎn)不止于刀刃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