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傳到林夙耳中。他正在安排柳文淵轉(zhuǎn)移之事,聞聽此訊,眼中寒光一閃。周貴妃果然出手了,而且手段如此陰損。光祿寺的調(diào)查,柳文淵的中毒,再加上后宮對崔美人的暗害,這幾件事幾乎同時發(fā)生,絕非巧合。這更像是一場協(xié)調(diào)好的、針對東宮勢力的全面反撲。
他立刻調(diào)整了部署。一方面,加派人手盯緊御膳房,特別是負責攬月軒膳食的環(huán)節(jié),務必確保不再出紕漏。另一方面,他決定啟用一枚埋藏更深的棋子——一個在周貴妃小廚房負責采買的婆子,那婆子的兒子曾在外面惹了官司,是石虎暗中幫忙擺平的。
讓她留意貴妃宮中的飲食動向,特別是近期有無添置或使用一些特殊的藥材、香料。林夙對小卓子吩咐道,另外,讓蕓娘想辦法,送一批的燕窩進宮,通過我們的渠道換掉御膳房送去攬月軒的那份。
他要做的,不僅是防御,還要順勢而為,讓周貴妃自以為得計,從而露出更多馬腳。
柳文淵被秘密轉(zhuǎn)移至掖庭獄一處相對干凈的空囚室,由程不識親自照料,東宮侍衛(wèi)趙懷安派了可靠的人手在外看守。經(jīng)過催吐和連夜用藥,柳文淵的病情總算穩(wěn)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偶爾能清醒片刻。
景琰得知消息,稍稍松了口氣,但心頭巨石并未落下。柳文淵救回來了,但下毒之人尚未查明,對手的攻勢也絕不會就此停止。
果然,次日朝會,一向低調(diào)的三皇子蕭景哲突然出列,呈上一份奏章。
父皇,兒臣近日翻閱舊檔,見十年前戶部侍郎林文正謀逆一案,卷宗記載似有疑點。當時定罪的關鍵證物——幾封與邊將往來的密信,筆跡鑒定頗為倉促,且主要證人后來皆相繼意外身亡。兒臣以為,此案關乎朝廷法度公正,是否應令刑部與都察院重新核查,以安天下之心?
蕭景哲聲音溫和,言辭懇切,一副為國為民、伸張正義的模樣。
然而,這番話卻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林文正謀逆案,那是十年前轟動朝野的大案,林家因此被滿門抄斬,男丁處死,女眷沒入宮中為奴。更重要的是,誰不知道如今東宮那位頗受太子信重的太監(jiān)林夙,就是林文正的幼子!
此刻舊事重提,其心可誅!
景琰站在百官之首,垂著眼瞼,袖中的手悄然握緊。他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瞬間聚焦在自己身上,有驚疑,有探究,有幸災樂禍。他不用抬頭,也能想象出高公公站在御階之側(cè),那副看似恭順實則陰冷的表情。
龍椅上的皇帝蕭徹,昏聵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看了看蕭景哲,又瞥了一眼下方沉默的景琰,緩緩開口:哦?竟有此事?景哲倒是心細。首輔,你以為如何?
方敬之出列,躬身道:陛下,三殿下所言,老臣亦有所耳聞。既然存有疑點,重新核查亦是應有之義,可顯陛下仁德,昭示朝廷公允。只是……此案牽涉甚廣,且事隔多年,核查需謹慎,以免引起朝局動蕩。
老狐貍!景琰心中冷笑。方敬之這番話,看似公允,實則將重新核查之事敲定了下來,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既如此,皇帝沉吟道,便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重查林文正一案。務求水落石出,以正視聽。
兒臣(臣)遵旨!蕭景哲和刑部尚書等人齊聲應道。
景琰也只得躬身領命,心中卻是一片冰寒。三司會審?刑部有高永的人,都察院李閣老偏向三皇子,大理寺態(tài)度曖昧……這哪里是核查,分明是要借此案,將林夙,乃至整個東宮,都拖入泥潭!
散朝后,景琰快步回到東宮書房,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林夙早已得到消息,正等在書房內(nèi),見到景琰,立刻跪了下去。
殿下,是奴才連累了您!林夙聲音沙啞,帶著深深的愧疚與不安。家族舊案被重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那不僅是他個人的血海深仇,更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足以將太子也卷入萬劫不復之地。
景琰看著他,沒有立刻讓他起身,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起來。此事與你無關,是沖孤來的。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們這是看準了孤不會棄你于不顧,用你來逼孤表態(tài),甚至……逼孤動手。
林夙站起身,走到景琰身后,低聲道:殿下,三司會審,我們處境極為不利。高永和三皇子必然早已準備好了一系列和。我們是否……要先下手為強?
如何先下手?景琰反問,現(xiàn)在動手,不正中他們下懷?他們巴不得我們自亂陣腳,給他們留下攻擊的借口。
那……難道就坐以待斃?林夙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
景琰轉(zhuǎn)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他:當然不。他們想查,就讓他們查。但我們不能只被動接招。夙,你立刻去辦幾件事。
第一,讓石虎動用所有江湖關系,尋找當年可能與林家案有關的、尚且幸存的人證,或是了解內(nèi)情的舊吏,無論花費多大代價。
第二,通過馮靜和我們在刑部的暗線,密切關注三司會審的進展,尤其是他們準備呈交的所謂新證據(jù),我們要提前知曉,才能應對。
第三,景琰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你想辦法,去接觸一下那位神秘人。
林夙一怔:殿下是說……檔案庫失火那晚出現(xiàn)的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