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使,”景琰停下腳步,指著丙字庫問道,“此處存放的是何物?”
分司大使連忙躬身回答:“回太子殿下,丙字庫存放的多是近五年來的漕運賬冊副本,以及一些往來文書檔案?!?/p>
“哦?”景琰挑眉,“賬冊副本?孤正好想了解一下去歲漕運的詳細收支情況。打開庫房,孤要親自查閱?!?/p>
大使面露難色:“這……殿下,庫房重地,雜亂且積塵甚厚,恐污了殿下貴體。不若由下官將相關(guān)賬冊取出,送至行轅供殿下閱覽?”
蕭景哲也在一旁勸道:“太子兄長,賬冊繁多,查閱起來耗時耗力。不如讓戶部隨行官員代為核查,您我也好去下一處巡視?!?/p>
景琰卻擺了擺手,態(tài)度堅決:“無妨。漕運事關(guān)國計民生,賬目更是重中之重。孤既到此,親眼看看方能安心。李大使,開門吧?!?/p>
他語氣溫和,卻帶著儲君的威儀,分司大使不敢再拒,只得命人取來鑰匙,打開了丙字庫沉重的木門。
庫房內(nèi)果然如大使所言,堆滿了卷宗賬冊,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和灰塵的味道。景琰邁步而入,蕭景哲遲疑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景琰狀似隨意地翻閱著架上的賬冊,心中卻在急速思考。林夙的信中只說了“丙字庫暗格”,卻未指明具體位置。這庫房不小,賬冊浩如煙海,暗格會在何處?他必須盡快找到,否則時間拖得越久,蕭景哲的疑心越重,即便找到,恐怕也難以帶走。
趙懷安帶著兩名心腹侍衛(wèi)緊隨景琰身后,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蕭景哲的護衛(wèi)也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們的主子。
景琰踱步到庫房最深處,這里擺放著幾個看似廢棄已久的舊木柜。他注意到其中一個柜子的側(cè)面,有一塊木板的顏色與周圍略有差異,若不仔細看,極易忽略。
他心中一動,假裝被灰塵嗆到,咳嗽了幾聲,身子不經(jīng)意地靠向那個柜子,手指在那塊差異色的木板上輕輕一按。
“咔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木板向內(nèi)彈開,露出了一個狹窄的暗格!暗格中,赫然放著一本略顯陳舊的藍色封皮賬冊!
景琰心跳驟然加速,他不動聲色地用袖子掩住,迅速將賬冊抽出,塞入自己寬大的袍袖之中。整個動作行云流水,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除了始終留意著他的趙懷安,幾乎無人察覺。
就在他剛收回手,將暗格推回原位的瞬間,蕭景哲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太子兄長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景琰轉(zhuǎn)過身,神色如常,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淡淡道:“沒什么,只是看看這些舊柜子??磥泶颂幋_實年代久遠,積塵甚厚。罷了,賬冊繁多,一時也看不完。李大使,將去歲漕運收支的總賬副本整理出來,稍后送到行轅。”
分司大使連忙應下:“是,是,下官遵命?!?/p>
蕭景哲狐疑地看了看那個舊木柜,又看了看景琰平靜無波的臉,終究沒看出什么端倪。
一行人走出丙字庫,景琰以疲乏為由,決定結(jié)束今日的巡查,返回行轅。
馬車粼粼,景琰靠在車壁上,袖中那本賬冊的存在感無比清晰。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刺客的供詞,袖中的賬冊,都如同懷揣著燙手的山芋。蕭景哲絕不會善罷甘休,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
他必須盡快翻閱這本賬冊,弄清楚里面到底記錄了些什么,是否能成為扳倒對手的關(guān)鍵證據(jù)。同時,刺客之事也需妥善處理,既要利用,又不能被其牽著鼻子走。
回到行轅,景琰屏退左右,獨處一室。他取出那本藍色封皮的賬冊,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
賬冊內(nèi)的記錄,并非尋常的漕糧收支,而是一筆筆隱秘的資金流向,涉及多個看似無關(guān)的商號、錢莊,最終卻都指向了幾個令人心驚的名字——其中,赫然包括了那位稱病在家的倉場侍郎,以及……幾個與三皇子蕭景哲關(guān)系密切的官員!
這不僅僅是一本賬冊,更像是一張潛藏在漕運系統(tǒng)內(nèi)部的貪腐關(guān)系網(wǎng)!
景琰的目光凝固在某一頁的記錄上,瞳孔微微收縮。若此賬冊為真,那么蕭景哲在漕運一事上的“積極”與“阻撓”,便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他合上賬冊,指尖微微發(fā)涼。今日的刺殺,與這本賬冊,是否存在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蕭景哲……他在這場戲中,扮演的究竟是被嫁禍的受害者,還是……幕后真正的導演?
窗外,暮色漸合,將河間府行轅籠罩在一片沉郁的暗影之中。景琰知道,他手中的證據(jù),足以在朝堂掀起驚濤駭浪,但也將他自身置于更危險的境地。
下一步,該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