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豈能讓他如愿?“李閣老此言差矣。”他聲音微沉,“刺客公然行刺儲君,漕運關乎南北命脈,皆是動搖國本之大事!父皇雖病,然國事豈可一日荒廢?此等重案,若不及時徹查,恐生更大禍端!孤既為太子,遇此等事,豈能因父皇靜養(yǎng)而退縮不前?明日朝會,孤將親自奏報,請諸位大臣公斷!”
他態(tài)度強硬,寸步不讓,直接表明要在朝堂之上公開此事。
李閣老臉色微變,還想再說什么,景琰已不再給他機會,對二人微微頷首,轉身離去,方向直指東宮。
回到東宮,景琰第一時間召見了林夙。
不過十余日不見,林夙似乎又清減了幾分,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舊清明銳利。見到景琰安然歸來,他緊繃的心弦才終于松了一絲,快步上前,便要行禮。
“不必多禮。”景琰伸手虛扶了一下,指尖幾乎要觸到他的衣袖,又克制的收回,“京城之事,辛苦你了?!?/p>
短短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林夙心頭一暖,垂首道:“奴才分內之事。殿下平安歸來便好。”
沒有多余的寒暄,兩人迅速轉入正題。林夙將京城這幾日的暗流涌動,李閣老如何把持消息,如何安插人手,以及皇帝病情的細節(jié)(通過程太醫(yī)暗中傳遞),盡數稟報。
“你判斷得沒錯,李閣老與三弟,恐怕已聯(lián)手?!本扮犕?,神色凝重,“他們想趁父皇病重,掌控朝局,甚至……圖謀不軌?!彼贸隽仲淼拿苄?,“你查到的關于李閣老與江南錦緞、李忠滅口,以及三皇子府與孫先生接觸的線索,至關重要。明日朝會,孤會……”
“殿下,”林夙忽然打斷他,眼中帶著一絲憂慮,“李閣老樹大根深,在朝中門生故舊眾多。明日朝會,他必有準備。我們手中的證據,雖能指向他,但若他矢口否認,或推出替罪羊,恐怕難以一擊致命。尤其……皇上病重,監(jiān)國之權部分在他手中,他若強行壓下,或扭曲事實……”
景琰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孤知道。所以,明日之局,關鍵在于‘勢’。孤要借刺殺儲君之罪,掀起滔天巨浪,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拋出漕運貪腐案,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即便不能立刻扳倒他,也要撕下他清流領袖的偽善面具,讓他元氣大傷!”
他看向林夙,語氣放緩:“至于你……明日朝會,你不必露面。”
林夙一怔:“殿下?”
“李閣老已知你在暗中調查,甚至可能……對你的身世起了疑心?!本扮穆曇魩е灰撞煊X的澀意,“明日是正面交鋒,你身份特殊,不宜出現在臺前,以免授人以柄。一切,由孤來應對?!?/p>
林夙明白了景琰的維護之意,心中酸澀與暖流交織。他深知,自己宦官的身份,在朝堂之上本就是原罪。他躬身道:“奴才明白。奴才會在東宮,靜候殿下佳音?!?/p>
景琰看著他低垂的頭顱,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去準備吧,將我們掌握的所有證據副本,再核對一遍。”
翌日,大朝會。
金鑾殿內,氣氛空前凝重。龍椅空懸,首輔方敬之與李閣老立于御階之下最前方。文武百官分列兩旁,許多人臉上都帶著忐忑與揣測。太子遇刺、皇帝病重,誰都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三皇子蕭景哲也已回京,站在皇子隊列中,面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戚。
景琰身著朝服,步履沉穩(wěn)地走入大殿,立于眾臣之前。他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李閣老和蕭景哲身上,短暫停留,帶著冰冷的審視。
“臣,有本奏?!本扮氏乳_口,聲音清朗,傳遍大殿。
“太子殿下請講?!狈骄粗鸀榛貞?。
“孤前日代天巡狩,于河間府落雁坡,遭遇大批刺客伏擊?!本扮Z出驚人,盡管消息已隱隱流傳,但由太子親口在朝堂說出,依舊引起一陣騷動。
他詳細敘述了遇刺經過,隨即令趙懷安將擒獲的幾名刺客押上殿來,并呈上他們的口供。
“經審訊,此等逆賊供認,乃受已圈禁之二皇子蕭景宏余孽指使!”景琰聲音陡然轉厲,“其目的,便是行刺儲君,擾亂朝綱,為其主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