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閣老也跪了下來,老淚縱橫:“陛下!老臣為官數(shù)十載,兢兢業(yè)業(yè),天地可鑒!太子殿下此舉,是要將老臣等忠良趕盡殺絕??!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朝堂之上,頓時亂成一團。支持三皇子的官員紛紛跪地喊冤,中立官員面面相覷,東宮一系的官員則緊張地注視著局勢發(fā)展。
景琰冷眼看著蕭景哲和李閣老的表演,心中毫無波瀾。他知道,僅憑這些證據(jù),或許無法立刻將蕭景哲徹底扳倒,但這足以在父皇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足以重創(chuàng)其三皇子黨的核心勢力,更足以向所有人宣告——他蕭景琰,不再是那個可以任意拿捏的軟弱太子!
皇帝看著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證據(jù),再想到昨夜隱約聽聞的西苑“不太平”,以及太子今日異常強硬的態(tài)度,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他老了,但不傻。皇子間的爭斗他樂見其成以作平衡,但涉及到動搖國本的鹽稅貪墨,便觸及了他的底線。
他重重地將奏章摔在御案之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皇帝目光冰冷地掃過跪地的蕭景哲和李閣老,最后落在傲然挺立的景琰身上,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鹽稅一案,事關(guān)重大。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嚴(yán)查此事!涉案官員,無論品級高低,一經(jīng)查實,嚴(yán)懲不貸!在查清之前,三皇子蕭景哲,暫閉府門,無旨不得出!李閣老……暫停閣務(wù),回府待參!”
這道旨意,如同一聲驚雷,炸響在朝堂之上!
暫閉府門,暫停閣務(wù)!這幾乎等于將三皇子及其最大的朝堂支柱暫時圈禁和控制了起來!雖然未最終定罪,但已是極其嚴(yán)厲的懲處信號!
蕭景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癱軟在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龍椅上的父皇。李閣老更是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他們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勢力,竟在太子這雷霆一擊之下,搖搖欲墜!
支持三皇子的官員們面如土色,如喪考妣。而東宮一系的官員,則難掩振奮之色。
景琰面無表情地領(lǐng)旨謝恩,心中并無多少喜悅,只有一片冰冷的殺伐之意。這,僅僅是個開始。
退朝的鐘聲響起,百官心思各異地魚貫而出。
蕭景哲被人攙扶著,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在與景琰擦肩而過時,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怨毒與不甘,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嘶啞道:“蕭景琰……你夠狠!為了個閹奴,你竟敢……你給本王等著!”
景琰腳步未停,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給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聲音冷得掉冰渣:“孤,等著。”
說完,他大步離去,將那片混亂與怨憤甩在身后。
陽光透過高大的殿門照射進來,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長長的、孤直而堅定的影子。
回到東宮書房,景琰屏退左右,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朝堂上的勝利并未帶來絲毫輕松,反而讓他感到一種更深沉的疲憊。他拿出林夙那封染血的密信,再次細細看著那行字。
“速斷乾坤……”
他做到了。他斬出了這一刀。但接下來,三司會審會查出多少?蕭景哲會不會還有后手?父皇的態(tài)度又會如何變化?
還有林夙……他在西苑,是否安全?小卓子的傷勢,是否穩(wěn)定?
他提起筆,想寫點什么給林夙,告訴他朝堂上的風(fēng)波,告訴他他已為他出了這口惡氣,告訴他……他很想即刻召他回宮。但筆尖懸在紙上方良久,最終卻只落下寥寥數(shù)字:
“京中事已知,一切安好,勿念。安心靜養(yǎng),待孤?!?/p>
墨跡干透,他將紙條封好,喚來絕對親信之人:“送去西苑,親手交到林公公手上?!?/p>
看著親信離去,景琰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天空湛藍,白云舒卷,但他知道,這不過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短暫的平靜。蕭景哲絕不會坐以待斃,更大的風(fēng)暴,恐怕還在后頭。
他輕輕按了按依舊隱隱作痛的胸口(那里是因憤怒和后怕而殘留的悶痛),眼神逐漸變得幽深。
棋局已至中盤,下一步,又該如何落子?而那個遠在西苑、與他命運緊密相連的人,此刻又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