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也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方木,充滿了希冀。
巖罕也立刻將目光從寨民的尸體上移開,快步走到擔(dān)架旁,枯瘦的手指搭上方木的手腕。片刻后,他灰敗的臉上露出一絲極其罕見的、如釋重負(fù)的波動。
“脈象…雖弱…但…有根了…死不了…”巖罕的聲音沙啞而疲憊,卻帶著一絲欣慰。
方木的蘇醒,如同絕望黑夜中劃過的第一道微光,讓這被血腥和死亡籠罩的竹樓內(nèi),終于有了一絲活人的生氣。
然而,這短暫的、帶著一絲希望的死寂,很快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破。
“老狗?!?/p>
姜紅鯉抱著冷清秋,緩緩轉(zhuǎn)過身。她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桃花眼中燃燒著幽冷的火焰,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針,死死釘在巖罕身上。左手依舊穩(wěn)穩(wěn)護著那個燒得漆黑的陶罐。
“東西,我拿到了。”她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這女警的命,我也暫時吊住了。方警官的蠱毒,我也解了…現(xiàn)在…”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如同九幽寒風(fēng),帶著刺骨的殺意和不容置疑的質(zhì)問:
“告訴我!那個叛徒…巖拓…他現(xiàn)在…藏在哪?!”
竹樓內(nèi)的空氣瞬間再次凝固!
剛剛因為方木蘇醒而升起的一絲微弱暖意,被姜紅鯉這冰冷的殺意瞬間凍結(jié)!王海和小張臉上的狂喜僵住,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如同妖魅般危險的女人。巖罕佝僂的身體猛地一僵,渾濁的老眼迎上姜紅鯉那燃燒著復(fù)仇火焰的目光,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忌憚,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
“姜蠱女…”巖罕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濃重的疲憊,“巖拓…他已經(jīng)逃了…這茫茫大山…”
“少廢話!”姜紅鯉厲聲打斷,向前逼近一步,赤足踩在粘稠的污血泥漿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卻如同重錘敲在眾人心頭。蠱盅內(nèi)幽碧的光芒隨著她的情緒波動而明滅不定。“你知道我在問什么!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藏在哪!這苗疆十萬大山,能容得下他那種瘋子、又能避開所有寨子耳目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告訴我!他最后的老巢在哪?!”
她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切割著空氣。懷中的冷清秋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這冰冷的殺機,心口那點銀白印記再次不安地閃爍了一下,光芒掃過姜紅鯉護著的陶罐,排斥的波動更加明顯。
巖罕沉默著。布滿深刻皺紋的臉在昏暗的火光下顯得異常蒼老和沉重。他看了一眼擔(dān)架上氣息微弱的方木,又看了一眼被姜紅鯉抱在懷中、生死未卜的冷清秋,最后目光掃過竹樓內(nèi)驚魂未定的小張、重傷的王海,以及角落里那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孩子…
良久。
一聲沉重而悠長的嘆息,從巖罕口中發(fā)出,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野鬼溪’…”巖罕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穿過‘迷魂澗’東邊的‘?dāng)嗷陯{’…最深處的死水潭…那里…是黑苗最后的養(yǎng)尸地…也是…那瘋子最后的老巢…”
野鬼溪!斷魂峽!死水潭!
這幾個名字,每一個都帶著濃重的不祥氣息!是比迷魂澗更加兇險、更加禁忌的死亡絕地!
姜紅鯉冰冷的桃花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熾烈的、如同毒焰般的殺意!“野鬼溪…死水潭…很好!很好!”她紅唇微啟,吐出幾個冰冷的音節(jié),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恨意。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不再看巖罕一眼。抱著冷清秋,托著蠱盅,護著陶罐,轉(zhuǎn)身就朝破碎的竹門走去。赤足踏過污穢的泥漿和行尸的殘骸,如同踏過無物的塵埃。
“等等!”巖罕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急促,“冷警官…她…”
“她死不了!”姜紅鯉腳步不停,冰冷的聲音飄來,“我的‘碧蚨返生蠱’已鎖住她的真靈,修復(fù)了她的肉身根基。能否醒來,何時醒來,看她自己的造化!至于她體內(nèi)的銀月之力…哼,等她醒了,讓她自己想辦法!”她頓了頓,聲音更加冰冷,“看好你寨子里的‘東西’!也看好那個只剩半條命的廢物警察!別再讓那瘋子有機可乘!否則…后果你知道!”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竹樓外狂暴的雨幕和黑暗之中,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冰冷刺骨的威脅話語,在風(fēng)雨中回蕩。
竹樓內(nèi)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火塘里木柴燃燒發(fā)出的噼啪聲,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
巖罕拄著藤杖,佝僂著身體,望著姜紅鯉消失的方向,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憤怒?無奈?還是…一絲解脫?
王海掙扎著靠坐在柱子旁,看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看著重傷昏迷的同伴(林默還在寨口石頭上),看著那些慘死的寨民和行尸殘骸…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的心臟。這超乎常理的一切,這血腥而詭異的遭遇,讓他這個堅信科學(xué)的老刑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沖擊。
“巖罕叔…”小張帶著哭腔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抱著方木的手臂,無助地看著巖罕,“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