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一轉(zhuǎn),“御軒茶坊那邊,近來可有什么異動?那些常去的朝臣,尤其是與慕家可能有關(guān)聯(lián)的,可有異常?”
席蓉?zé)熜闹邪蛋邓闪丝跉?,知道暫時過關(guān)。
她立刻打起精神,條理清晰地匯報(bào):“回義父,茶坊一切如常。工部李侍郎今夜宴請幾位同僚,席間曾提及慕家兄妹受封之事,言語間多是羨慕,倒未見對義父有何不敬。吏部王尚書家的公子昨日來過,與幾位翰林院的年輕官員品茶論詩,話題未曾涉及朝政。至于與慕家……”
她略作停頓,似乎在回憶,“大理寺卿蕭珩倒是來過兩次,一次是獨(dú)自品茶,一次是與幾位武將小聚,但都未曾提及慕承瑾。其他人……暫時未見與慕家有明面上的往來?!?/p>
“蕭珩……”魏嵩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算計(jì),“此人心思深沉,與慕承瑾那次對飲絕非偶然。繼續(xù)盯著他,還有他接觸的所有人?!?/p>
“煙兒明白,那日在宮中藏書閣,煙兒已經(jīng)故意將他的視線引到胡文軒身上……”席蓉?zé)煿Ь磻?yīng)下,神露促狹。
“胡文軒?……呵!”
魏嵩靠在椅背上,冷哼一聲,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敲擊桌面,似乎在權(quán)衡著什么。
書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燭火噼啪的輕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聲音浸著疲憊和更深沉的冷酷:“煙兒,慕知柔那邊……你親自去安排。找個可靠又機(jī)靈的生面孔,務(wù)必讓她‘不經(jīng)意’地犯點(diǎn)錯。記住,要‘自然’,要讓她自己跳進(jìn)坑里。一個閨閣小姐,最容易毀在‘名聲’二字上。只要她名聲有瑕,慕承瑾這個剛得來的茶博侯,就成了無根浮萍,陛下再寵信,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席蓉?zé)煹男脑俅纬亮讼氯ァ?/p>
親自安排……她強(qiáng)迫自己揚(yáng)起一個溫順而堅(jiān)定的笑容:“義父放心,煙兒知道該怎么做。定會安排得滴水不漏,讓那慕知柔……自食其果?!?/p>
魏嵩終于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慈祥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好,很好。煙兒,你果然從未讓為父失望。去吧,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茶坊那邊,還要你多費(fèi)心?!?/p>
“是,煙兒告退。義父也請?jiān)缧┌残??!毕責(zé)熢俅斡话荩藨B(tài)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
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臉上那溫順恭謹(jǐn)?shù)男θ萑缤彼阃嗜?,只剩下眼底一片冰冷?/p>
她邁著依舊裊娜的步伐,紅色的裙裾拂過冰涼的地面,如同無聲流淌的血痕,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間彌漫著陰謀與殺意的書房。
房門在她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零陵香與草藥味,也隔絕了魏嵩那雙在燭火下閃爍著幽光的眼睛。
夜風(fēng)吹拂著她微涼的臉頰,她抬頭望向被高墻切割出的狹窄夜空,那里沒有星光,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雙清冷疏離的眼眸,那雙從未正視過她的眼眸。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