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行數(shù)字,則是一把懸在她自己頭頂、已然開始最終讀秒的鍘刀。一年。僅僅一年之后,她所目睹的、發(fā)生在她母親身上這血淋淋的一切,就將毫無保留地、甚至可能以更“優(yōu)化”的方式,降臨在她自己身上。她不再僅僅是一個旁觀者,一個試圖闖入的救援者,她已然是下一個被標(biāo)記、排隊等待進入這地獄流水線的“準受害者”,她的名字冰冷地與母親并列,被定義為“潛在容器”。
所有那些曾經(jīng)聽到的、抽象的詞匯——“基因刑期”、“生物電池”、“圣殿的能源核心”、“容器”——在這一刻,轟然具象化,變成了眼前這維生罐中殘破的身軀、狂暴的心跳、冰冷的管線,以及顯示屏上那無情跳動的、關(guān)乎她與母親兩人命運的數(shù)字。
母親的苦難,不再是遙遠的概念或數(shù)據(jù)碎片中的描述,而是這每一次沉重心跳牽扯出的漣漪,是這殘破軀體上每一根冰冷的寄生管線,是那顯示屏上精確到小時和分鐘的、生命流逝的倒計時,更是烙印中傳來的、那縷微弱的、證明母親意識仍在某處承受煎熬的精神回響。
而她自己的命運,也不再是潛在的威脅或需要擔(dān)憂的未來,而是被清晰地刻印在旁,與母親的苦難并列,如同命運的雙生子,一個正在殘酷上演,一個即將準時開幕。
憤怒、悲痛、恐懼、還有一種近乎毀滅性的、源自基因深處的無力感,如同海嘯般在她體內(nèi)沖撞、咆哮,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成碎片。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扭曲,胃里翻江倒海,只能死死用指甲摳住旁邊一個冰冷的展柜邊緣,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才勉強支撐住沒有讓自己癱軟下去。
她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與罐中那顆被囚禁、被利用、瘋狂搏動的母親的心臟,隔著厚重的維生罐壁與幽藍液體,形成了絕望而諷刺的、如同地獄協(xié)奏曲般的共鳴。腕間烙印那細微的精神悸動,如同背景里的哀歌,讓這共鳴變得更加撕心裂肺。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母親血淋淋的現(xiàn)在,并感知到了那殘存意識深處的痛苦。
也看到了自己已被標(biāo)注清晰的、同樣黑暗的未來。
這心跳的牢籠,囚禁的不僅是母親的生命與尊嚴,也提前宣判了她的刑期,將她們母女的命運,牢牢鎖死在這冰冷的幽藍與鉑金構(gòu)筑的噩夢之中。
咚……
咚……
咚……
那心跳聲,不再是聲音,而是枷鎖,是喪鐘,是絕望的吶喊,也是……燃盡一切猶豫與軟弱的、最終的戰(zhàn)斗號角。
林薔薇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站直了身體,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像是在發(fā)出呻吟。她抬起手,用冰冷的手指,狠狠抹去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那滴滾燙而冰涼的液體。她眼中的痛苦與混亂,在經(jīng)歷了這極致的沖擊與碾軋之后,開始瘋狂地沉淀,壓縮,凝聚,最終化為一種比周圍的鉑金更加冰冷堅硬,比“銹蝕”之力更加決絕徹底的火焰。
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為何而戰(zhàn),為何必須勝利,為何不能有絲毫退路。
不僅僅是為了拯救那個在罐中受苦的**、意識仍在黑暗中掙扎的**母親。
更是為了……用盡一切手段,徹底毀滅這心跳的牢籠本身,連同其背后那冰冷的、視生命為玩物的秩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