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
什么都沒有。
那個曾經(jīng)被他輕易掌控在股掌之間、看似柔弱無助的女人,竟然真的在他的天羅地網(wǎng)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深夜,顧夜宸獨自一人,回到了那座臨江別墅。
沒有了那個纖細的身影,沒有了那些細微的、屬于她的聲響和氣息,這座冰冷華麗的建筑,此刻更像是一座巨大而空曠的墳?zāi)?。死寂,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他揮退了所有傭人,獨自走上二樓,推開了那間他幾乎從未踏足過的、屬于林微的客房。
房間被傭人打掃得一絲不茍,整潔得沒有一絲人氣。畫架上那幅未完成的、色調(diào)灰暗扭曲的畫還在,仿佛凝固了她最后那段日子的絕望??諝庵校坪踹€隱約殘留著一絲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梔子花混合著松節(jié)油的味道。
他走到陽臺,那里曾經(jīng)是她被允許活動的、最遠的地方。他望著窗外漆黑的江面和遠處零星的燈火,那里是她逃離的方向,也是她徹底消失的遠方。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那張被反復(fù)揉捏、幾乎快要碎裂的假孕檢單。偽造的……所以,她極大概率,是真的懷著他的孩子。
這個認知,在此刻空寂無人的深夜里,帶著遲來的、尖銳的刺痛,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心臟。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張單子的真實性,但在盛怒和偏執(zhí)的驅(qū)使下,他選擇了忽略。他滿腦子只想把她抓回來,懲罰她的逃離,確認她的“背叛”。
可現(xiàn)在,人不見了。
帶著那個可能存在的、屬于他的骨血,一起不見了。
他忽然想起她最后一次看他的眼神,在那個他強行占有她、如同野獸般發(fā)泄怒火的夜晚之后,她眼中那片死寂的、沒有任何光亮的灰燼。那不是欲擒故縱,不是偽裝,那是心死的絕望。
是他,用懷疑、暴力和冷酷的囚禁,親手將她推到了這一步。
是他,可能永遠地……失去了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虛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海嘯,毫無預(yù)兆地席卷而來,瞬間將他吞沒。那是一種比憤怒更可怕,比失控更無力的感覺。他習慣了掌控一切,習慣了所有人都在他的規(guī)則下運轉(zhuǎn),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他視若塵埃的人,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讓他品嘗到徹底失去的滋味。
他支撐不住般,向后踉蹌了一步,脊背重重靠在冰冷的玻璃門上。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縫間,有濕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涌出。
為誰而流?
為那個可能存在的孩子?
為那個他從未真正試圖去了解、卻已永遠失去的女人?
還是為……此刻這個站在空曠的宮殿里,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獨和失敗的自己?
他不知道。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預(yù)示著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別墅內(nèi),燈火通明,卻照不亮顧夜宸身周那一片冰冷的孤寂。
他維持著那個姿勢,久久未動,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而在他看不見的遠方,在某個陌生城市的晨曦微光中,林微站在一扇簡陋的窗前,望著窗外逐漸蘇醒的街道,手輕輕覆在自己尚未顯懷的小腹上,眼神疲憊卻堅定。
她逃離了那座金色的牢籠,卻帶著一個無法擺脫的烙印,和一個充滿未知與艱險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