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失落和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林微的臉色蒼白了幾分。她看著經(jīng)理那副吃定她的樣子,知道再談下去也無濟于事。
“謝謝您,不用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最后一絲體面,將自己的畫作仔細收好,抱在懷里,轉(zhuǎn)身離開了經(jīng)理辦公室。
走出畫廊,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街上車水馬龍,人潮熙攘,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有著自己的方向和歸宿。只有她,像一葉迷失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看不到岸邊,尋不到燈塔。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腦子里一片混亂。下一個能求助的人是誰?還能有什么辦法?去借高利貸嗎?那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掐滅了。那無異于飲鴆止渴,只會把她和媽媽推向更深的深淵。
精神恍惚間,她在穿過畫廊門口的小型停車場時,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她低呼一聲,懷里的畫作脫手飛出,自己也踉蹌著向前撲倒。
預料中與冰冷地面的撞擊并未到來,她的手臂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穩(wěn)穩(wěn)扶住。那手掌寬厚,溫度卻有些偏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是她那幾幅包好的畫作,散落開來,其中一幅的邊角,不偏不倚,撞在了旁邊一輛黑色轎車的車門上。那輛車線條流暢,氣質(zhì)沉穩(wěn)內(nèi)斂,即使林微對車再不了解,也能從那光可鑒人的漆面和獨特的車標上,感受到其價值不菲。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微慌忙站穩(wěn),也顧不上去看扶住她的人,第一時間就去檢查車門。果然,在車門下方,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卻清晰可見的劃痕。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面容精干的年輕男人快步從駕駛位走下,眉頭微蹙,先看了一眼車門,然后目光銳利地看向林微。
“怎么回事?”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壓迫感。
“我……我不小心絆倒了,畫……畫劃到了您的車。真的很抱歉!修理費我會賠的……”林微急得語無倫次,臉頰因為窘迫和害怕而漲得通紅。賠償?她連媽媽的醫(yī)藥費都沒有著落,又拿什么來賠這輛豪車的修理費?這簡直是雪上加霜。
“賠償?”黑衣男人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他打量了一下林微和她那些看起來就價值有限的畫作,公式化地說道,“小姐,這是定制版的慕尚,補一道漆的費用恐怕不是你能夠承擔的?!?/p>
林微的臉色瞬間血色盡失,嘴唇微微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絕望之上,又添一層新的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冰冷,仿佛不帶任何人類情感的聲音,自她身后響起:
“陳默?!?/p>
僅僅兩個字,卻讓名為陳默的黑衣男人立刻收斂了所有表情,微微躬身,退后一步:“顧先生?!?/p>
林微下意識地回頭。
逆著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男人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每一根線條都透著矜貴與疏離。他緩緩走上前,林微這才看清他的臉。
一張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臉。五官深邃立體,如同大師手下最精心雕琢的作品。下頜線條利落分明,薄唇緊抿,透著一股天生的冷峻與威嚴。然而,最攝人心魄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銳利如鷹隼,此刻正落在她的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估量的意味,仿佛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被他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林微感覺自己像是被剝開了所有偽裝,無所遁形,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男人沒有看她散落一地的畫,也沒有看車上的劃痕,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她因慌亂和委屈而泛紅的眼眶,以及那雙雖然帶著淚光,卻依舊清澈明亮的眼眸上。
他記得這雙眼睛。
幾天前,在一場他不得不露面的、無聊透頂?shù)拇壬仆硌缟?。許多所謂的名媛千金、大家閨秀圍繞在他身邊,眼神里充滿了對他身份、財富的渴望與算計。只有這個女孩,安靜地待在角落,作為被邀請來現(xiàn)場作畫的藝校學生,她全程都專注在自己的畫板上,眼神干凈、純粹,仿佛周遭的一切浮華都與她無關(guān)。甚至在不小心與他對視時,她也只是微微一愣,隨即禮貌而疏離地移開了目光,沒有諂媚,沒有企圖。
當時,他并未在意。直到爺爺病重,拿著遺囑對他下達最后通牒——必須在一個月內(nèi)結(jié)婚,才能完全繼承集團掌控權(quán),以斷絕家族其他旁支的覬覦。而他,也需要一個“已婚”的身份,來徹底擺脫像蘇晚晴那樣煩不勝煩的聯(lián)姻對象。
他開始讓陳默尋找合適的“合作對象”。要求很簡單:背景干凈,社會關(guān)系簡單,有所求(最好是金錢),性格柔順易于控制,并且……不能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陳默提供了幾個備選,資料都乏善可陳。直到,他在資料里看到了那張在慈善晚宴上抓拍的、略顯模糊的側(cè)臉照,以及旁邊關(guān)于她家庭情況的簡單描述——單親,母親重病,急需巨額醫(yī)療費,在校成績優(yōu)秀,風評良好。
所有條件,都完美契合他的要求。尤其是那雙干凈的眼睛,和他記憶中那個置身事外的身影重疊。
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