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程猶豫了下,又道:“若是許大人用藥后,半個時辰依舊高熱不退,還請立刻來正殿尋下官?!?/p>
元淼連聲道好,送了黃程出去。等黃程走遠了,元淼關上門,又回到床前。
施針過后,許流螢看起來似是好了些,至少不似先前那樣一直發(fā)抖。
“許少尹感覺如何?可好些了?”
床榻上,許流螢安安靜靜,眼睛虛虛睜開一點,聽見問話只低低嗯了一聲。元淼不敢耽誤,將黃程留下的藥包打開,出門前輕聲同她解釋道:“我讓茶房煎藥,很快就回來?!?/p>
這回,許流螢卻沒應聲,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元淼顧不上許多,忙拿著藥包去茶房。
幸而近日落雪,行宮除卻陛下所居湯泉正殿,各處都冷的厲害,偏殿所居官員都需熱水,茶房日夜輪班,灶上沒有一刻涼下來。
很快煎好了藥,元淼盛好藥放進托盤,小心翼翼端回房,側身抵開門扇,又怕湯藥灑出來,拿腳勾著門扇關過去。
門扇合上,屋內頃刻滿是清苦藥味。元淼搬了杌凳到床邊坐下,見許流螢睜眼看著自己,一邊攪動湯藥一邊與她說話,“用藥過后,許少尹好好睡上一覺,明晨起來便都全好了?!?/p>
許流螢盯著她,還是沒作聲。
屋子里沒有旁人,元淼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冬日天冷,熱水涼的也快,少尹下回可別再這樣睡著了。”
“虧得是我剛好來尋你,若是來晚些,受涼高熱都是小事,若是淹下去,那才嚇人。”
屋內只有元淼的聲音,平素不多話的人,已開始有些沒話找話。得虧是手里湯藥終于涼了些,元淼一手將她扶起來,取了軟枕墊在她身后,等將她扶正坐好,才一口一口將湯藥喂給她。
屋子里靜的可怕,一碗湯藥喂完,誰都沒再開口。元淼本是來照顧她,可因著這股沉默,心里漸漸涌出幾分不自在,收了藥盞后,坐在床前眼睛都不知該往哪里看。
不管往哪邊看,都覺許流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元淼輕咳一聲:“少尹睡會兒吧。”
言罷也不管許流螢應沒應聲,起身就替她理了理被子,手剛一觸到被面,才發(fā)覺被子也是濕的。
許是先前那披氅濕透了,染了水意到被子上。
許流螢房內沒找到新的冬被,元淼沒辦法,只好去自己房中拿被子。
元淼很快抱著厚重冬被折返,外間還在落雪,推門時風卷雪花鉆進來些許,落到門內來。
床榻上,許流螢安安靜靜的,與她平時一般無二。元淼抱著冬被走過去,以為她是睡了,走近了才見她原是醒著,眼睛半睜,不知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別的什么。
“許少尹?可覺得好些?”
許流螢沒應聲,只是半睜著眼睛看過來,眼神里盡是虛無??粗@個平日最是冷靜穩(wěn)重,最重親疏遠近的人,此刻只穿一件薄薄里衣,虛弱地躺在床上,一瞬,元淼覺得心底似被細針戳中,沒來由地痛了一下。
抱著冬被的手臂在發(fā)顫,元淼近前一步,想把她身上打濕的冬被換掉。剛一動作,卻見許流螢眨了眨眼,定定看著自己,元淼輕聲同她解釋:“被子濕了,我替你換掉?!?/p>
流螢怔怔看著她,忽然開口叫她,語氣里有些猶疑:“元淼?”
元淼一愣,手上動作頓住。
流螢又喚了一聲,比方才多了幾分確信,“元淼?!?/p>
房門處,方才飄進來的幾片雪花已經(jīng)融化,只留地上小小一痕水漬。元淼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難言的潮意。
這是她與許流螢相識以來,第一次,聽見她喚自己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