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殺我,何處不能殺,為什么偏要在尚書苑?!?/p>
偏偏是尚書苑,偏偏是少時記憶中最最美好的地方。尚書苑中一草一木,都是過往情意的見證,為什么,要親手將所有過往都打碎。
裴瓔還在喃喃自語,不自覺已是滿臉淚痕。流螢輕輕挪過去,與她雙膝相抵,泛著涼意的腳踩在她的腳背上,抬手替她擦去淚水,動作是溫柔的,言語卻不肯放過,“殿下,若這一切并非夢境,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呢?
“若我告訴殿下,這不是夢,是重生呢?”
屋外夜雪肆虐,有風來,吹滅了房中燭燈,暗色鋪下來,誰也看不清誰的神色,淺淺呼吸流淌著,流螢閉上眼,“其實我早就說過的,只是殿下不在意?!?/p>
“行宮那夜,我問殿下可信,世上有死而復生這種事?”
裴瓔如夢方醒,回魂般定了神看她,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阿螢,你只是做了一場噩夢,錯把夢境當真而已。”
流螢沉默,靜靜聽她自欺欺人。裴瓔說著說著,忽然動了怒,猛地撥開流螢的手,怒視她:“許流螢,你分得清什么是夢境,什么是現(xiàn)實嗎?”
“這世上何來死而復生這種事!若能死而復生,這世上眾人便都不懼死了!”
“難道因為一場夢,你便要恨上我嗎?”
流螢不吭聲,裴瓔只覺心口如被滾油燙過,口不擇言:“若能重生,那、那你殺了我?。 ?/p>
“我殺你一次,你也殺我一次,然后重生,不就什么都扯平了!”
裴瓔一邊說,一邊就要下床去尋剪刀,流螢抓住她的衣袖,將她攔下來,“我不要殿下一命抵一命?!?/p>
一命抵一命,反倒是無窮無盡的糾纏。
前世華嚴寺外,祈福過后,裴瓔牽著自己上轎,看過來的眼睛亮晶晶:“阿螢,我求神佛庇佑你我,此生,來生,都不要分開?!?/p>
殿下所求,怕是不能如愿了。
察覺裴瓔抖得厲害,流螢的手緩緩從衣袖往下,抓住她顫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不要殿下一命抵一命,我只要此生,來生,永生永世,都與殿下陌路不相逢,再無半分瓜葛?!?/p>
心底的話終于說出口,流螢松了手,長長喘了一口氣,才覺心口緊繃的憤怒怨恨緩了些,卻見裴瓔緩緩起身,退到床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還沒開口,卻有斷續(xù)淚水落下來,砸在自己鼻尖上。
流螢抬手,嫌惡地抹去,“怎么?殿下沒聽清?”
裴瓔垂眸看她,說一個字,掉一滴淚,“阿螢,你瘋了?!?/p>
流螢冷笑,早知如此:“殿下自是不肯相信的。殿下若是不肯信,大可當我是瘋了?!?/p>
裴瓔深深看著她,慢慢往后退,迷蒙月色若隱若現(xiàn)照出她的影子,投在流螢的臉上。就在一片昏暗中,二公主覺出些不對勁,“阿螢,若你所謂的夢境是真的,重生是真的,那你可曾看到,那個我殺你時,穿什么樣的衣裳,梳什么樣的頭發(fā),涂什么樣的胭脂,是什么表情,是哭還是笑?”
流螢怔住,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并未看見過,對嗎?”
流螢撐著精神仰頭看她,想說自己收到她的親筆信,說自己親耳聽到莊語安喚她“公主殿下”,說二公主厭惡自己的反抗,忌恨自己不如以往聽話,恨不能殺之后快,沒等開口,卻被裴瓔的話攔住,“既然沒有看見我的臉,為什么覺得,殺你之人一定是我?”
裴瓔往后退,“如果,殺你的人不是我呢?——
作者有話說:會在番外講講元淼和裴瓔的區(qū)別
真的,想寫番外的心達到頂峰啊啊啊
第42章番外章(介意慎買)有時候我真恨不能……
永初三十二年,晚春,二公主出閣參政已有五年,政海洶涌,今上病重國儲一事卻懸而未決,大殿下行事詭譎,害她心腹接二連三被害,諸如此類之事,都讓二公主疲于應對,心神煩躁。
折騰久了,杯弓蛇影,就成了生活寫照。二公主的脾氣越發(fā)暴躁,前幾年剛剛養(yǎng)出幾分好脾性,在與大殿下幾番相爭都落敗后,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