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也非無用?!鄙弮旱拥?,似乎早有所悟,“人信鬼神,是因未知;明其理,順其理,是為正道?!?/p>
木蒼離沉默地望了我一眼,又望向那井底的余熱,語聲低而清晰:“那你來此,倒當(dāng)真是蒼天開眼?!?/p>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你這不是又把我兜回‘天命福人’了么?我信天理,也信人理,就不信我這一身命數(shù)得成全這神木山?!?/p>
木蒼離看著我,神色坦然:“你不信命,但你信理。這便夠了。”
我哼了一聲,抱著胳膊咕噥:“信理歸信理,我就不信這神木寨還能整出個(gè)長短腳村來?!?/p>
再探神木臺(tái)。
此地位于寨后最高處,三面環(huán)山,一方臨崖,云氣繚繞時(shí),如踞天柱之巔。那“神木”便立于崖口之中,高達(dá)三丈,主干漆黑如墨,枝椏皆枯,僅留一脈殘息。表皮焦裂如龜紋,粗壯盤結(jié),仿佛曾承受烈焰焚身之苦。
樹根所扎之處,泥土焦脆發(fā)黑,散發(fā)淡淡硫氣,熏得人眼鼻刺疼。
我忍不住皺眉:“這棵樹……當(dāng)真是神跡?”
“不是?!蹦旧n離答得干脆,神色卻格外凝重。
“祖上傳言,此樹本為山中奇木,百年不裂。三十年前遭雷擊后,焦紋自根起蔓延至頂,自此神木常躁、山林易火。寨中長老言之為不祥,遂設(shè)此木為‘封山口’,立壇祭禮,年年鎮(zhèn)火。”
再往北探至斷崖下的“火口”。
那是一道天然巖縫,裂痕蜿蜒如龍,深不見底,地勢極低。風(fēng)入其間,嗚嗚作響,似有鬼泣。斷石焦黑,間有白氣升騰,石面微熱,腳踏其上仿若踩在溫鍋之上。
木蒼離俯身拈起一撮碎石,指尖捻了捻:“你看這石,焦脆易裂,非經(jīng)年山火,不能如此?!?/p>
我咽了口唾沫:“這火脈……竟真能燒到這地底?”
“我祖輩如此信。”木蒼離直起身來,語氣平穩(wěn)卻透出一絲執(zhí)念。
蓮兒緩聲道:“信固可敬,然信需理憑。我們?nèi)孕枰允聦?shí)察之。”
木蒼離看著我,緩緩開口:“這五十年來,每年七月十五前后,必有異象。飛石夜火、林火燎原、禽走獸逃。三日前,火脈躁動(dòng),風(fēng)向逆卷——而你進(jìn)寨那夜,風(fēng)停、水清、鳥歸,神木未裂?!?/p>
我叉腰滿臉狐疑:“你們這年審似的抽簽封火儀式,還得隨機(jī)臨時(shí)抽個(gè)‘福人’,不是說神木有靈?它怎么就靈到我頭上來了?”
木蒼離神色不改,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wěn):“并非神木擇人,亦非神靈降旨。是你身上,有‘異象’?!?/p>
他頓了頓,低聲道:“你入寨之夜,風(fēng)止井清。寨中舊者夢醒言兆,稱‘外福入室,天火自息’。又聞你身上帶香,犬不吠、鷹不驚——此三者合,應(yīng)為‘福人之象’。”
我臉皮一跳:“那香是驅(qū)蟲膏抹多了!你們居然把它當(dāng)……天命?”
木蒼離微一頓,旋即低聲道:“凡象有理,異香亦非無因。你能息火平山,我不問香從何來,只敬這‘應(yīng)’之事實(shí)?!?/p>
華商一拍扇子笑道:“那你且安心供著,你哪怕摔一跤,山都穩(wěn)了,還不得給你立個(gè)‘跌神臺(tái)’。”
我氣得一巴掌拍他扇子上:“閉嘴你個(gè)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