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名為“貧窮”的窘迫,趕緊生硬地換了個話題,試圖挽回一點身為師尊的顏面:“咳咳……那啥……現(xiàn)在宗門里……具體情況怎么樣?賬上……還有多少靈石?庫房里還剩點什么?內外門弟子,還有多少人能用?”
天璣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門內人才凋零,可用之人寥寥無幾。如今只剩下五位內門管事,四個親傳弟子,二十個內門弟子,以及兩百四十六個外門弟子。此外,還有六位負責雜務的管事嬤嬤,三十個負責灑掃、膳食等最低等事務的雜役。滿打滿算,共三百一十一人。而且其中,真正忠心可靠、堪當大任的,十不存一?!?/p>
“您當年獨創(chuàng)的許多功法、藥方、陣圖,在那場動亂中,或是被毀,或是被搶,遺失了大半,傳承近乎斷絕。而您當年千辛萬苦、耗費無數(shù)心血才尋到的這處洞天福地,靈脈在當年大戰(zhàn)中被震斷,如今靈氣枯竭,修煉事倍功半,連維持基本的聚靈陣都顯得力不從心。”
“宗門內人心渙散,各懷鬼胎。不少弟子,甚至包括一些管事,都……都暗中與外界其他勢力聯(lián)絡,想著另謀出路,只待時機成熟便會離開。甚至……我們懷疑,宗門內部有內鬼與外部勢力勾結,不斷泄露宗門虛實,這才導致我們每次稍有起色,便會遭到精準打擊,資源被奪,弟子被挖,始終無法恢復元氣?!?/p>
天璣靠在冰冷的輪椅靠背上,“……是弟子沒用……廢物……守不住師尊留下的基業(yè)……對不起師尊的期望……”眼淚再次無聲滑落。
“你這傻丫頭,”云染打斷她,“什么事兒都想往自己身上攬。這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水云天強盛時,我們也吞并過別人,掠奪過資源。如今勢弱,自然也會被別人盯上,被蠶食鯨吞,天經(jīng)地義,沒什么好抱怨的?!?/p>
她話鋒一轉,眼睛微瞇,“不過……既然我回來了,那些敢往我水云天伸爪子的跳梁小丑,就洗干凈脖子,準備受死吧!”
天璣深吸一口氣,強行忍住洶涌澎湃的淚意,繼續(xù)道:“目前,對我們威脅最大,也是最惡心、就是星月峽。他們的宗主李長天,師尊您或許還有印象,他原本只是我們水云天的一名普通內門弟子,資質平平,靠著溜須拍馬才混了個管事職位。當初趁著宗門遭難,他竟聯(lián)合外人里應外合,趁火打劫,不僅臨陣脫逃,還盜空了三生閣里庫存的所有天材地寶、各色靈石,卷走了大批典籍!然后他在臨沂另立山頭,成立了星月峽,靠著從我們這里偷去的資源,不斷吞并我們流失的地盤和殘余產(chǎn)業(yè),逐漸壯大?!?/p>
“如今,他羽翼漸豐,竟敢……直接上門逼婚,妄圖兵不血刃地吞下水云天這最后一點基業(yè)!”
云染挑挑眉,仔細在記憶中搜尋了一下,隨即氣笑了,“李長天?哦……就是當初那個渾身血淋淋、像條死狗一樣倒在宗門石階上,被天璇那傻丫頭心軟撿回來的一個糟老頭子?我記得他資質駑鈍,修煉幾十年還在引氣入體,全靠天璇給他丹藥堆上去的。逼婚?他們想娶誰?”
“鐺鐺鐺——!”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嘈雜的喧嘩與兵器碰撞的鏗鏘聲。
師徒二人神色一凜,循聲望向緊閉的殿門。
只見一名值守弟子連滾帶爬、神色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也顧不得禮儀,帶著哭腔喊道:“天璣長老!大事不好了!星月峽……星月峽的人又打上門來了!這次來了好多人,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李長老和那個少主子帶頭,氣勢洶洶,已經(jīng)強行闖過山門,打到前院了!我們……我們根本攔不住??!”
四目瞬間相對,天璣下意識地看向云染,此刻,師尊就在這里,她終于又有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云染嘴角勾起一抹懶洋洋的笑容,“來得正好!省得我再費功夫去找他們了。讓他們滾進來!我倒要親眼看看,以前連給水云天弟子提鞋都不配的龜孫,如今小人得志,狗嘴里今天能吐出什么象牙!”
那值守弟子驚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口氣狂妄到?jīng)]邊的小雜役,腦子里一片混亂。
幾縷從破損窗欞吹進來的風,卷動著殿內殘破的青色紗幔,紗幔隨風無力地飄動,在空中張牙舞爪,像是隨時要抽誰一個大嘴巴子。
殿內,很快便涌入了兩撥人馬,涇渭分明,劍拔弩張。
一撥人人數(shù)稀少,不過二三十之數(shù),穿著洗得發(fā)白、褪色嚴重甚至帶著明顯補丁的水云天天青色校服,個個面帶菜色,身形瘦弱,手持著品相低劣的法器,看向對面的眼神中充滿了緊張、憤恨、屈辱,夾雜著羨慕。
云染悄無聲息地混在這群弟子中間,規(guī)規(guī)矩矩地縮在人群最后方的角落里,低眉順眼,將場內所有人的表現(xiàn)盡收眼底。
另一撥則人多勢眾,足有七八十人,衣飾光鮮亮麗,靈氣盎然,裝備精良。
他們如同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前方兩人——一位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算計、嘴角帶著虛偽笑意、修為將將結丹的中年修士。
以及一位穿著華麗錦袍、腰纏玉帶、手持折扇、眼神輕浮、神色倨傲得快用鼻孔看人、修為差得與普通人無異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