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6章 余波滌蕩（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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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請起?！标惸禾摲隽艘幌?，語氣依舊平淡，“朝廷自有法度，清白者自證即可。若李公果真與逆案無涉，滿令君明察秋毫，定不會冤枉好人。至于臺內(nèi)事務，還需李公與諸位同僚齊心協(xié)力，莫要耽誤了正事?！?/p>

他既未答應，也未拒絕，一番話滴水不漏，將皮球踢回了法度和滿寵那里。李郎官還想再說什么，見陳暮已重新低下頭批閱文書，只得訕訕地爬起來，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徐元在旁低聲道：“此人……留不得?！?/p>

陳暮筆下未停，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有些釘子，到了該拔掉的時候了。

叛亂平定后的第五日，一騎快馬自鄴城方向疾馳入許都，帶來了曹操的正式命令：

“著尚書臺、許都令，肅清逆黨，整飭宮禁，安撫百官。孤不日將南巡許都，犒賞有功將士，并議南征荊州事宜?！?/p>

命令簡潔，卻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南巡！曹操要親自來許都了！

這道命令，如同在尚未完全平靜的湖面上再次投下巨石。所有人都明白，司空此次前來，絕不僅僅是“犒賞”和“議事”那么簡單。他是要來親自坐鎮(zhèn)，徹底接管許都，清算叛逆余毒，并以此為前沿基地，發(fā)動對荊州的最后一擊。

整個許都機器，立刻圍繞著“迎接司空南巡”這個核心任務，高速運轉起來。

滿寵那邊的審訊、抓捕工作明顯加快，許多根據(jù)口供牽扯出的中下層官員被迅速清理，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力求在曹操抵達前，將許都內(nèi)外徹底“打掃干凈”。

尚書臺內(nèi)，陳暮的壓力驟增。不僅要處理平叛的善后文書、核定有功人員名單，更要統(tǒng)籌安排曹操南巡的接待事宜——行轅布置、物資供應、儀仗安排、安全保衛(wèi)，千頭萬緒，皆需他一一過問、協(xié)調。他幾乎是以衙為家，日夜不休，原本清俊的面容也顯出了幾分憔悴，但眼神卻越發(fā)銳利清明。

在這個過程中，他實際行使的權力遠遠超出了一個侍郎的范疇。各部曹官員前來請示，往往直接繞過名義上還在“病休”的崔林，找到陳暮定奪。陳暮也毫不推諉，決策果斷，處置公允，漸漸在尚書臺內(nèi)樹立起了真正的權威。

夜深人靜，陳暮終于處理完手頭最緊急的一批文書，得以片刻喘息。他推開值房的窗戶，寒冷的夜風裹挾著初雪的氣息涌入，讓他精神一振。

許都的夜空，因連日來的肅殺清洗，似乎也變得格外澄澈，繁星點點，冷冽無聲。

短短數(shù)月，從汝南的血火到許都的宮變，他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的洗禮。恩師荀彧的理想在現(xiàn)實中悲壯地破滅，而郗虛等人的“忠義”則在陰謀與叛亂中顯得丑陋不堪。他親眼見證了權力的更迭如何伴隨著血腥，也親身體會了身處漩渦中心所需的冷酷與決斷。

那方黑色砥石靜靜躺在案頭，在燈下泛著幽暗的光澤。它似乎更加沉實了，仿佛吸納了這段時間所有的陰謀、血腥、壓力與抉擇。

他伸手將其握住，那熟悉的冰涼觸感傳來，心中紛雜的思緒漸漸沉淀。

曹操即將南巡，一個全新的、更廣闊也更危險的舞臺正在他面前展開。他不再僅僅是尚書臺的一個侍郎，也不再僅僅是程昱或滿寵手中的一把刀。經(jīng)過此番歷練，他已初步具備了獨當一面的能力與威望。

然而，權力越大，責任越重，處境也越兇險。南征荊州，必是曠日持久、慘烈無比的大戰(zhàn)，后勤、情報、內(nèi)部穩(wěn)定，千鈞重擔，他將首當其沖。而許都這塊剛剛被鮮血浸透的土地，看似臣服，底下又埋藏著多少不甘與怨恨？

前路漫漫，風雨更急。

但他無所畏懼。

砥石之質，在于承重愈堅，磨礪愈鋒。他已做好準備，去迎接那即將到來的、決定天下歸屬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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