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弩箭竟憑空…慢了半瞬!
并非箭矢本身的減速!而是箭矢飛過的那一片尺余見方的空間,空氣仿佛瞬間變成了渾濁粘稠的漿糊!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凝滯感!如同有無數(shù)無形的線在空氣中瞬間纏繞、遲滯!
噗!噗!
原本致命的軌跡出現(xiàn)了一絲可以忽略不計的偏移!
其中一支弩箭擦著陳啟撲過去的手臂掠過,帶起一道火辣辣的血槽!另一支原本射向楊少白咽喉的箭,也微不可察地低了幾分!
嗤!
這支箭狠狠釘進了楊少白肩胛骨下方更深處一點的位置!緊貼著剛才燃燒止血的傷口旁邊!箭鏃似乎碰到了堅硬的東西,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刺耳的金石刮擦聲!
楊少白剛剛被劇痛暫時喚醒、又因劇痛徹底昏迷的身體,在這二次貫穿的劇痛下再次猛地繃緊!如同被扯斷的弓弦!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徹底失音的嘶吼!隨即徹底昏死過去!
時間,仿佛凝固了零點幾秒。
陳啟撲倒的身體壓在楊少白身上!左臂新添的傷口火辣辣地痛!右肩肩窩處那嵌入箭頭的舊傷似乎也被牽扯,傳來鉆心的劇痛!但他顧不上了!他猛地抬頭,血紅的雙眼死死盯向前方!
就在剛才弩箭被奇異遲滯的那微小空間附近!
倚靠著枯樹根、面色慘白得幾乎透明、胸前的龜甲裂紋因為強行催動而幾乎延伸到了鎖骨上方近半寸位置的蘇離,正緩緩放下那只對著弩箭方向、伸出的、沾滿墨綠粘液、還在微微顫抖的手!
是她!
是她胸前那詭譎的龜甲!在極度虛弱和痛苦中,強行催發(fā)了某種類似領(lǐng)域性的能力?還是引動了周遭環(huán)境本身殘留的水汽陰煞?造成了那關(guān)鍵一瞬的遲滯!
陳啟的心猛地一沉!蘇離的狀態(tài)肉眼可見地在崩潰!龜甲裂痕處的墨綠粘液如同泉涌!她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紫黑色的血線!
“蘇離!”他嘶吼著想起身。
“別動!”蘇離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清冷。她那只抬起的手無力地垂下,眼神卻死死地,望向了沼澤對面稀疏林木后的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通往遠處相對堅實山路的模糊路徑——那里,是剛才老馬夫所謂的“山魈畫道”消失之前的方向!
她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吐出一個字。
那個方向!
陳啟瞬間領(lǐng)會!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將背上早已昏迷過去的楊少白如同破麻袋般甩到背上!用那截破爛的、沾滿黑泥和鮮血的麻繩死死一捆!同時一步跨到蘇離身邊,一把抄起她冰冷輕飄得嚇人的身體!入手之處,隔著粗布都能感到那龜甲散發(fā)出一種死寂的冰寒!
“走!”他對著還趴在泥地上劇烈咳嗽、滿眼劫后余生驚駭?shù)睦系逗鹆艘宦暎还芩牄]聽見!背起楊少白,抱著蘇離,憑借胸口的殘符帶來的最后一絲力量指引,朝著蘇離指示的方向,發(fā)足狂奔!
殘符的熱血與龜甲的冰寒同時在體內(nèi)沖突震蕩!每一步邁出都如同踏在燒紅的炭火與千年寒冰之上!
身后,沼澤的哀鳴和臨死的絕望如同背景的挽歌。
而前方,稀薄的霧氣遮掩之下,那條被詭異力量扭曲后又短暫清晰的小路,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風灌進耳朵,夾雜著濃重的硝煙氣味——這絕不屬于這片古老叢林。背后陳啟能感到楊少白身體上弩箭的震顫,每一次顛簸都讓那冰冷的箭鏃似乎在傷口里攪動更深,而蘇離在他懷中輕得如同一片羽毛,她的身體冰涼,唯有胸前龜甲散發(fā)出絲絲寒意穿透兩人之間的粗布,直抵他的皮膚。她的意識似乎在漂浮,偶爾發(fā)出一兩聲痛苦的低吟,龜甲下隱隱又有粘液滲出。陳啟咬緊牙關(guān),汗水浸透后背,血水和泥水黏在衣衫上,每一步都像是在地獄邊緣奔走。
不知狂奔了多久,濃霧漸漸被甩在身后,腳下的路也由濕滑的淤泥變成了堅硬的山石,兩側(cè)的參天巨木向后退去,視野稍微開闊起來。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相對平坦的坡地,稀疏的灌木代替了遮天蔽日的古樹,灰蒙蒙的天光終于吝嗇地灑下一些。
“?!R幌隆碧K離微弱的聲音如同蚊蚋。陳啟幾乎是腳步踉蹌地剎住。他小心翼翼地將蘇離放在一塊還算干燥的巖石上,自己也靠著旁邊的樹干滑坐下來,胸口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他飛快解開捆縛的繩子,把楊少白從背上卸下,平放在地上。那人已經(jīng)徹底沒了聲息,肩背的傷口被剛才的顛簸和泥漿污染得一塌糊涂,黑紅一片,箭頭還深深嵌在那里。
“撐??!”陳啟再次撕扯身上破布,沾了蘇離身邊水囊里僅存的一點渾水,想要清理楊少白的傷口。他不敢拔箭,箭頭太深,又不知是否有鉤倒刺,一旦處理不當,頃刻斃命。他用濕布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污和污泥,觸手所及,一股奇異的冰冷寒意從楊少白脊柱的位置隱隱透出,仿佛他整個人都成了一塊冰。
陳啟的手頓了頓。那不是失血過多的冰冷。是更深層的、如同埋藏于骨髓里的森寒。與蘇離胸前龜甲的冰寒詭異相似,卻又帶著一種金屬般的銳利感。那個青銅符咒!它在蟄伏?還是正因為楊少白垂死而被徹底激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