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1章-矛盾（第2頁）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兒子看似單薄卻因長期鍛煉而線條流暢的手臂，語氣變得更加熱切，仿佛要用自己的信心點燃兒子的斗志。

“筆試對你來說根本不算難關(guān)，至于體能……只要接下來這幾個月，咱們?nèi)乙粭l心，好好練，肯定沒問題的！你爸都規(guī)劃好了，方案都做了好幾套！”

父親沒有起身，依舊靠在那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藤椅上，椅身發(fā)出輕微的、有節(jié)奏的“吱呀”聲，像是在為這沉悶的談話打著拍子。

他手里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龍井茶，碧綠的茶葉沉在杯底，舒展卻無香，他卻一口未動。

他的眼神不像母親那樣外露，而是更加深沉，如同平靜湖面下涌動的暗流，牢牢地鎖定在陳陽身上，那目光里有審視，有殷切的期望，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來自父權(quán)的威嚴(yán)和篤定。

在他看來，人生的道路早已被規(guī)劃清晰，容不得半點偏離。

“大學(xué)畢業(yè)結(jié)束了，該要去奔更好的前程，陽陽?！?/p>

父親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每個字都像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帶著不容反駁的分量，“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該放下了。從明天開始，不，就從今天下午開始，我就帶你去體育場，系統(tǒng)性地練體能。你爸我當(dāng)年在部隊也是摸爬滾打過來的，怎么科學(xué)訓(xùn)練，怎么突破極限，我心里有本清楚的賬，教你準(zhǔn)沒錯。”

他象征性地呷了一口早已冰涼的茶，繼續(xù)道，語氣像是在宣布一個早已板上釘釘?shù)摹鹤幼钣欣臎Q定，“等考上了軍校，那是國家的棟梁搖籃！四年磨一劍，畢業(yè)了國家直接分配，無論是進(jìn)軍事科研所搞尖端技術(shù)，為國鑄盾，還是下到連隊當(dāng)指揮軍官，帶兵衛(wèi)國，都是金光大道，是鐵飯碗！這才是正途，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該走的路！安穩(wěn)，體面，有前途，也能真正為家族爭光！”

房間里的空調(diào)噪音似乎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變成一種尖銳的耳鳴，刺穿著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冷氣仿佛驟然增強了，陳陽甚至感到一絲寒意從脊椎升起。

他知道，不能再沉默了。他感到喉嚨發(fā)干，像是有砂紙在摩擦。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口帶著西瓜虛假甜香和空調(diào)冷氣的空氣進(jìn)入肺腑，卻未能帶來絲毫清涼，反而像是一股冰流，激得他更加清醒，也讓他掌心的石頭顯得更加灼熱。

他打斷了父親的話，喉結(jié)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將掌心的石頭攥得更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極度用力而凸顯出蒼白的顏色。

“爸，媽，”

他的聲音起初有些沙啞，像是久未啟用的琴弦，但僅僅一瞬間，便穩(wěn)定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種破釜沉舟般的、異乎尋常的平靜，“我……我不想考軍校了。”

“哐當(dāng)”一聲，是母親手中的玻璃水杯沒拿穩(wěn)，磕碰在床頭柜邊緣的聲音，清脆而刺耳。

她遞出簡章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那抹強裝鎮(zhèn)定的、充滿期盼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然后碎裂，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驚愕、茫然和無法理解的恐慌。

“你說什么？”

她的聲音猛地拔高，尖銳得有些失真，尾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不想考軍校？陽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你知不知道為了這個機會，你爸和我……”她的話哽住了，眼圈瞬間紅了，“那你……你想干什么？”

話已出口，如同移開了堵在胸口許久的大石，陳陽反而覺得輕松了些許，一種決絕的勇氣充盈了全身。

他抬起頭，勇敢地、毫不回避地迎上父母那雙此刻寫滿了震驚、困惑、失望乃至一絲恐慌的眼睛，語氣比剛才更加堅定，清晰地說道：“我想跟拾穗兒回戈壁去。”

第41章-矛盾

“回戈壁？跟那個叫拾穗兒的姑娘？”

母親的記憶被觸動，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憂慮像蛛網(wǎng)般爬滿臉龐，“就是你那個……大學(xué)同學(xué)？你們不是剛一起畢業(yè)嗎？她……她怎么就要回戈壁了？而且，你跟她回去算怎么回事？”

母親的話語中透出更深的憂慮，她隱約感覺到了兒子決定背后那不容忽視的、危險的情感紐帶，這比單純理想主義的沖動更讓她害怕。

“是的，媽，拾穗兒是我同班同學(xué)，整整四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