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那口井,前天打水,繩子都快放完了才見著點泥湯子……”
“找水打井是正辦!我家還有幾根老山參,明天我就拿去鎮(zhèn)上看看能不能換點錢!”
“對!我家還有頭半大的豬,也賣了!湊錢打井!”
“家里的破缸爛盆我明天就拾掇出來,該補的補,該糊的糊!”
“以后洗臉水誰敢亂潑,我第一個不答應!”
群情激動,之前彌漫的絕望氣息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所取代。
每個人臉上都少了幾分茫然,多了幾分具體的思量和躍躍欲試的沖動。
這時,陳陽一步跨到拾穗兒身邊。這個從省城來的年輕技術員,臉上早已沒了初來時的書卷氣,取而代之的是被風沙磨礪出的粗糙和與村民同甘共苦的堅毅。
他看著拾穗兒,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嘆、贊賞,還有一種堅定不移的支持。
他朗聲開口,聲音洪亮,確保在場每個人都能聽清:“鄉(xiāng)親們!穗兒說得太好了!太對了!一針見血!水就是生命之源,更是治沙之本!她完全抓住了問題的要害和關鍵!”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語氣真摯而帶著強烈的責任感:“我這幾天也是寢食難安,天天跟著張教授跑野外,看著那干裂的土地、枯死的草木,心里像壓著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我腦子里反復想的,就是水源這個天大的難題。我向你們保證,今晚散會后,我還會連夜給我的導師、給省水利廳的專家打電話、發(fā)郵件,他們是國內研究干旱地區(qū)水資源的老前輩,一定有辦法給我們提供最專業(yè)的指導!”
第56章-定策
陳陽的話音剛落,張教授也激動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厚的、沾滿沙塵的眼鏡,快步走到前面。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專家,臉上因為興奮和對拾穗兒的認可而泛著紅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拾穗兒同學剛才的這番分析和判斷,完全正確!無比精準!具有極高的科學性和前瞻性!”
他毫不吝嗇地贊揚道,“說實話,我從事治沙和水資源研究幾十年,參與過不少項目,評審過不少方案,但像拾穗兒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能提出如此清晰、系統(tǒng)、且直指核心的規(guī)劃,令我非常震驚,也非常欽佩!這不僅是勇氣,更是智慧!”
他轉向村民們,神情鄭重,一字一句地承諾:“我?guī)淼脑O備里,有簡易的電阻率儀、淺層地震儀等物探設備,雖然比不上大型勘探隊的精度,但在目前條件下,足夠我們對重點區(qū)域進行初步勘測。未來一段時間,我和我的團隊,將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水源勘測這項最首要、最緊迫的任務上來!我們會爭分奪秒,對拾穗兒同學標記的幾個疑似水脈區(qū)域進行重點勘探,盡快圈定出幾個最有可能打出豐沛水量的深井靶區(qū),為打井提供科學依據(jù)!”
“同時,”張教授補充道,“高效節(jié)水灌溉技術的培訓和推廣,我們也會立即著手進行。滴灌、噴灌、覆膜保墑這些技術,原理不難,關鍵是掌握要領。我們會盡快制作簡易教具,手把手教會大家,確保每家每戶至少有一個明白人,讓每一滴寶貴的水都發(fā)揮出最大的效用!”
兩位專業(yè)人士的話,像是給村民們吃了兩顆定心丸。
原本對找水打井這種“高科技”事情還有些畏難和懷疑的人們,此刻心里踏實了許多。
有了科學的指導,有了專業(yè)的技術支撐,有了陳陽和張教授這樣真心實意幫忙的人,那看似遙不可及的“希望之井”,似乎也變得清晰可見了。
拾穗兒向陳陽和張教授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后深吸一口氣,將木棍果斷地移向地圖上村落附近那片用深褐色精心標注的區(qū)域——那一千多畝在風沙中掙扎的耕地。
“第二戰(zhàn)場,保命工程:死守咱們的‘口糧田’和‘生命線’!”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決絕。
木棍點在那片代表金川村最后生存希望的土地上,那里原本是肥沃的良田,如今已有大半被黃沙覆蓋,只剩下邊緣地帶還頑強地露出一絲曾經(jīng)的綠色。
“這一千多畝地,是咱們金川村祖祖輩輩留下的基業(yè),是咱們能不能吃上飯、有沒有未來的最后底線!絕不能再讓流沙往前推進一步!”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必須立刻、馬上,組織起全村還能動彈的人手,用最傳統(tǒng)的法子,也是最有效的法子——草方格,把它死死地護住,形成一道核心防護圈!”
她詳細解釋道:“把咱們現(xiàn)有的、能找到的所有材料都利用起來——玉米稈、麥秸稈、舊的蘆葦簾子、甚至耐旱的芨芨草!按照張教授教的方法,打成標準的方格,一格一格鋪下去,用沙壓實。草方格能有效降低風速,固定流沙,為將來種草種樹創(chuàng)造條件。這是守住根本的第一步!”
“但是,”她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語氣變得異常嚴肅,“鄉(xiāng)親們,我必須要跟大家說實話!這第二戰(zhàn)場能不能最終守住,咱們明年秋天,田里能不能有點收成,不至于徹底絕收,關鍵就看第一戰(zhàn)場的水仗打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