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九如’。”宋墨的指尖落在棋盤的落梅上,聲音平靜得可怕,“查清楚他和她是怎么認識的,查清楚他每次寫信的內(nèi)容,查清楚……他現(xiàn)在在哪?!?/p>
“是?!笔鍛瑒傄[去,又被宋墨叫住。
“等等?!彼D了頓,聲音里添了絲不易察覺的澀,“別讓她知道?!?/p>
十五雖疑惑,卻還是躬身應下。書房重歸寂靜,宋墨看著那枚被落梅壓著的黑子,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酸意。
這個九如,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讓她對著一封空信發(fā)呆整夜,能讓她提起時眼底發(fā)亮,能讓她連他的樣貌都記不清,卻甘愿把心交出去。
他拿起那封被姜繆遺落的信,指尖撫過“九如啟”三個字,忽然覺得,這棋盤上的黑白子,竟不如這兩個字,來得磨人。
次日傍晚,賴嬤嬤拿著封信進來時,姜繆正在練匕首。
木樁上畫著小人被扎的面目全非。
木柄被汗水浸得發(fā)滑,她卻像是不知累,一刀刀劈在木樁上,木屑飛濺,像她心頭亂撞的思緒。
“公主!九如的信!”賴嬤嬤的聲音帶著驚喜,把信遞到她面前,信封上的梅花印記,正是九如獨有的標記。
姜繆的動作猛地頓住,匕首差點脫手。她接過信,指尖的顫抖比練刀時更甚,拆封的動作都帶著小心翼翼,像在拆一份遲到了太久的救贖。
信上的字跡依舊清雋,帶著熟悉的疏朗:“前幾日偶感風寒,未能及時回信,讓你擔心了。云機寺之事,是我失約,勿怪?!?/p>
寥寥數(shù)語,卻讓姜繆懸了月余的心,驟然落回原處。她剛松了口氣,目光掃過后面的內(nèi)容,臉色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聽聞太后忌日將至,朝中定會舉行大典。你身為宋家主母,更是公主。
當帶宋墨一同出席。久而久之,污名自會淡去?!?/p>
姜繆捏著信紙的手猛地收緊,紙張被攥出深深的褶皺。
九如怎么會不知道宋墨的腿?怎么會不知道他畏寒,更怕在人前暴露不便?那九百九十九級臺階,對常人而言尚且費力,對宋墨來說,無異于酷刑。
還要讓她扶著他,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離不開她?這哪里是幫她站穩(wěn)腳跟,分明是把宋墨的尊嚴,踩在腳下給人看!
“公主,怎么了?”賴嬤嬤見她臉色發(fā)白,擔憂地問道,“信上寫了什么?”
姜繆沒說話,只是將信按在木樁上,拿起匕首,狠狠刺了下去。刀鋒穿透信紙,釘進木樁半寸深,墨跡被劃破,“九如”兩個字裂成兩半,像張被撕碎的臉。
這是她第一次,對九如的話產(chǎn)生懷疑。
第一次覺得,這個她信任了兩年的人,或許……并不像她想的那樣,是全然為她好。
“沒什么?!彼纬鲐笆?,信紙的碎片隨著動作飄落,像斷了線的蝶,“嬤嬤,太后忌日的大典,我不打算讓宋墨和我一起?!?/p>
只要推脫宋墨身子不好,就連姜遲都不能勉強他。
賴嬤嬤愣住了:“可……”
“機會?”姜繆笑了,笑聲里帶著冷意,“祭臺要爬九百九十九個臺階,我能爬,宋墨該如何?”“用他的腿換我的名聲,用別人看笑話,換來我的成功,我不要?!?/p>
她看著木樁上的刀痕,忽然想起昨夜宋墨探究的目光,更覺可笑。
當時只覺得是刁難,此刻想來,竟有幾分被說中心事的難堪。她對九如的信任,到底是因為他的信寫得好,還是因為……她太需要一個“救命稻草”?
“公主,”賴嬤嬤忽然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緊握匕首的手上,“老奴斗膽問一句,若是……若是有一日,九如和小軍侯,真要刀兵相向,必須要二選一的情況。您……幫誰?”
姜繆的動作猛地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