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芙坐在窗邊,看著起伏的海水,船身行進穩(wěn)妥,沒有明顯的顛簸感。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就這樣輕易登上了離開大夏的商船,回想這幾個月來的逃亡,恍然如夢。
鈞川進來時,正看見她捧著手中的玉佩發(fā)怔。海風吹拂著她如瀑青絲,露出來的側(cè)顏宛若美玉雕琢,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你聽見了嗎?”她回過頭來,美眸帶著困惑,“好像有歌聲?!?/p>
鈞川側(cè)耳片刻,卻只聽見了海潮的漲落聲:“或許是這幾日你太累,精神恍惚了?!?/p>
果然,她仔細傾聽時,那本就縹緲的歌聲便消失了。
“這玉佩是……”
廖芙垂下眼眸,摩挲著手中玉佛墜,輕輕說:“是我母親所送,祈福保平安的。小時我若做了噩夢,她就會把玉佩放在我身邊,輕拍著哄我睡覺。不知我爹、我娘現(xiàn)在如何了,只有我一個人離開京城,他們何時才能脫困呢……”
“……玉光。”鈞川單膝跪在她膝前,加重了語氣,“琰王謀反,其罪當誅,不義之人天下共伐之,陛下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p>
這艘商船會在海上逗留半月之久,沿途經(jīng)過無數(shù)島嶼。鈞川會帶著她藏身在這些海島中,直到這場動亂結(jié)束。
廖芙想起白日聽到的傳聞,問道:“這是艘黑船?”
“他們確實做些官家不允許的勾當,不過不像傳聞那么可怖,這只是艘出海捕鮫人的船?!?/p>
“鮫人?”廖芙一怔。
“不錯,鮫人。若你有興致,明天我就帶你去看看?!?/p>
……
夜晚,廖芙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上船之前,鈞川告訴她,見血翠已經(jīng)失去了他們的行蹤。可她的心頭總是蒙著一層陰翳,好似雨天無法驅(qū)散的烏云,預示著某種不安的意象。
耳畔似有若無,又傳來了輕緲的吟唱。那好似某種禱告,低而模糊,卻讓人有些在意。
橫豎睡不著,她索性披上衣裳來到船艙外的廊道上吹風散心。
今夜沒有月亮,夜空中零星綴著幾點星子,海上的夜漆黑濃郁,如同一張吞人的獸口。
她在皇宮中時,也看過不少奇聞異志,書中說鮫人泣淚成珠,血肉制成的蠟燭能長燃不滅,而迷人的歌喉能引誘航海之人跳入海中。
也正因為他們渾身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遭到大肆捕殺,近些年已經(jīng)從海岸邊消失了蹤跡。
下意識,她沿著那歌聲的方向走去。海潮漫漫,樓上是賭客們未熄的燈火,熱鬧的起哄聲。廖芙走到一處通往船板地下層的木梯口處,停了。
下面漫上來一股海風的咸濕,仿佛很是潮濕的樣子,燭火也少,光線不甚明亮。
躊躇中,她下了木梯。鈞川說過,大型出海船的甲板下方,通常用來存放捕撈來的新鮮海魚海蟹??闪诬脚e著火折子轉(zhuǎn)了幾圈,除了幾個蓄水池,什么也沒看見。
不過這些池子是很深的,海水呈一種泛著黑的深藍,好似深淵一般,會將人吸入其中。
置身黑暗,她有種很強烈的、被什么東西注視著的感覺。
這時,遠方的黑暗深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就好像那里鎖住了什么東西。
縈繞耳畔的吟唱聲停了,她舉著火折朝著聲音來源前行幾步,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雙嗜血冰冷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