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韻潔手里的紅塑料袋因風(fēng)簌簌作響。她一向不喜歡那種質(zhì)感,太輕,太響,刮躁得厲害。可現(xiàn)在,她突然覺得這是一種沸騰的姿態(tài),像某種熱烈的隱喻。
她撥了撥被吹得遮住眼睛的劉海,望著他的眼睛,說了聲“好”。
他們拎著買來的煙花送王子瑜回家。舅母熱情地挽留他們一起吃年夜飯,他們婉言謝過,還是坐公交車回去。
車廂里的人不多,這時只剩下他們幾個,拉壞在半明半暗的燈光里晃晃悠悠。
林聿和林棉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膝蓋幾乎挨著。窗外的夜色一寸寸沉下來,天色灰藍,有種絲絨般柔軟的質(zhì)感,把他們和外頭的熱鬧世界悄悄隔離開來。他抬起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一天都是冷的?!?/p>
林棉低頭看看他們交握的手,瞥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裙和薄襪,回答說:“我可能要感冒了?!?/p>
他沒有松開。她的體溫透不過來。他卻覺得那種觸感令人愈發(fā)清醒,甚至帶著一點奇怪的愉快感,此刻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場安靜的越界。
“回去要提醒我吃藥。”林棉說。
他點點頭。
林棉側(cè)臉望著窗外,神情一如平常,專注于那些緩緩滑過的街景。仿佛什么都沒有察覺,又仿佛什么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可以想,也許她上午說的那句關(guān)于“女朋友”的話,并不是隨口一提。那語氣里分明藏著些不動聲色的界定,像某種尚未說破的占有。這種可能性,為他撐起了一整個下午的愉快心情。
她應(yīng)該生氣的。他喜歡她因為自己生氣的樣子。像小時候一樣,一著急就話多,說得又快又急,連呼吸都跟不上思緒。她生氣的時候反而最真誠,情緒毫無遮掩地往外冒。他聽她講,講那些他明知道但仍裝作不知道的事。她說話時,眼里隱著光,語氣卻像擦亮的火柴。他知道自己不該喜歡她這個樣子的。
如果這列車可以一直開下去就好了。
吃年夜飯時,果不其然,林棉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嗓子也開始發(fā)疼。媽媽語氣里帶著點責(zé)備:“叫你穿那么少?!?/p>
爸爸在一旁打著哈哈,插科打諢地替她解圍:“年輕人身體好,這哪是感冒,是季節(jié)調(diào)節(jié)。”
媽媽轉(zhuǎn)頭埋怨林毅之,“你就知道唱紅臉,孩子都給你慣壞了?!?/p>
林棉的飲料被換成一碗熱騰騰的紅棗銀耳湯。她把電視晚會的音量調(diào)高了幾檔,試圖用嘈雜蓋過媽媽的聲音。趁沒人注意,她悄悄把林聿的冰椰奶拿過來,偷偷喝了幾口。她再拿筷子去夾辣鴨煲里的豆腐泡,剛碰到,就被林聿攔住了:“別吃這個,泡辣湯的,對嗓子不好?!?/p>
“你比媽媽還啰嗦?!绷置扌÷曕洁熘?,戳了戳碗里的魚肉。
“彼此彼此?!绷猪差^也沒抬。
快到十二點,他們下樓放煙花。林棉照媽媽的叮囑,裹了件厚外套,還戴上了耳罩。
夜色清冷,寒意透鼻,四下不時傳來煙花的爆裂聲,像是這個世界正被一點點炸開。
照著林棉的話,林槿舉起那根長筒煙火,小心翼翼點著引線,火星躥起的那一刻,林棉驚得尖叫一聲,躲到他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