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姓書生嘆息一聲,輕聲勸道:“劉兄,喝過了半斤酒,趕緊歇息吧。”
道士張山也連忙說道:“一只斗雞杯,能值好些銀錢,何必揮霍了?!?/p>
劉姓書生一口飲盡杯中酒,大手一揮,將手中那只酒杯狠狠砸在墻壁上,摔了個粉碎,哈哈笑道:“自古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留其名者又死盡,唯有此物千百年,真是荒謬,一只斗雞杯,在彩衣國內(nèi)能值幾個錢?二兩銀子罷了,一個進士值幾個錢?那可就貴嘍,反正我劉臻買不起……”
楚姓讀書人臉色尷尬,解釋道:“劉兄醉酒之后,就喜歡說胡話,懇請道長和公子多多包涵?!?/p>
陳平安笑了笑,默默喝酒。
最后醉話連篇的劉臻被同伴攙扶回去,張山送到門口。
陳平安瞥了眼門口那邊,始終沒有起身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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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有一位大髯刀客,穿過重重雨幕,大步流星走向宅子,叩響大門。
老嫗站在門檻內(nèi),沙啞問道:“有何貴干?”
漢子喊道:“躲雨!”
老嫗陰惻惻道:“你這漢子,說話中氣十足,不是需要躲雨的人?!?/p>
漢子沒好氣道:“怎的,貴府連一個落腳的地兒都沒啦?!”
老嫗嘿嘿笑道:“落腳地兒倒是還有些,就是你這漢子氣盛,我家主人怕是不會喜歡,若是惹惱了脾氣不好的主人,莫說是落腳的地方,便是擱放一百七八斤精肉的地兒,都會有了?!?/p>
刀客那一臉絡(luò)腮胡子,根根堅硬好似槍戟,一手按住刀柄,睜眼圓瞪那大門,“恁的廢話!趕緊開門,這雨下得好生邪氣,我不躲雨怎么行,以后還怎么逛青樓,豈不是給那些磨人的小妖精活活笑話死?”
大門緩緩打開,老嫗輕聲嘆息道:“給別人笑話死,總好過真的死了啊。”
大髯刀客微微凜然,但是很快就哈哈大笑道:“老子這副童子之身,積攢了三十多年的陽氣,怕個卵!莫說是妖魔鬼怪,便是它們的祖宗見著了我,也要主動避讓。”
粗糲漢子走入院子,眼見著那堵影壁,皺了皺眉頭。
老嫗再次重重關(guān)上大門。
門外的一尊石獅子,咔嚓一聲,原來是頭顱墜地,摔成了粉碎。
只是這點動靜,早已被大雨聲掩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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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洲南方某些國家的大族之內(nèi),女子多住在獨有的閨閣繡樓,一些家風苛刻的士族,甚至?xí)鸬羯舷峦ㄐ械臉翘?,將待字閨中的女子如書籍一般“束之高閣”,等待出嫁之日。
最后一進院子便有一座繡樓,二樓美人靠處,夜幕深沉,卻有男子在為女子畫眉,手中眉筆輕輕落在女子臉上,那女子血肉模糊,腐敗不堪,多處裸露出白骨森森,甚至還有白蛆翻滾,卻依稀可見她的笑意盎然。
出手
張山目送兩位書生去往對面廂房,站在廊道,伸手向外,接了一小捧雨水,掂量了一番,覆手倒掉之后,返回屋子,關(guān)上門后,用干燥的那只手,拿出了一張普通的黃紙符箓,張山輕聲道:“此處果然有問題,雨水頗為‘陰沉’,極有可能蘊含著煞氣,小道這張符箓,名為起火燒煞符,普通得很,但是廣為流傳,就因為它最能夠感知到煞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