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jīng)深了。
山里的風,帶著一股子涼意,從窗戶縫里鉆進來,吹得桌上的煤油燈火苗一陣搖晃。
張建國合上手里的筆記本,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電話里李總的每一句話,他都反復琢磨了好幾遍,越想,后背越是冒冷汗。
他承認,下午在山坳里把劉場長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他確實有些飄了。他以為憑著匯川的實力和村民的支持,已經(jīng)徹底拿捏住了這個地頭蛇。
可李總的提醒,像一盆冷水,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是啊,像劉場長那種人,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怎么可能就這么算了?明面上他不敢再來,可暗地里的手段,只會更臟,更毒!
破壞他們和村民的關系……
“建國哥,想啥呢?”一個年輕的司機推門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疙瘩湯,“嫂子讓我給你送來的,說你一天沒好好吃飯了,墊墊肚子。”
這個司機是趙大剛從紅星市那邊派來支援的,叫小五,人很機靈。
“謝了?!睆埥▏舆^搪瓷碗,卻沒有立刻吃。
他看著小五,嚴肅地說道:“小五,通知下去,從今天開始,咱們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晚上沒事別單獨出門,收購站那邊,晚上必須安排兩個人一起守夜,帶上礦燈和哨子,有任何不對勁,立馬吹哨子示警!”
小五看張建國這副鄭重的樣子,臉上的輕松也收斂了起來,用力點頭:“我明白,建國哥!我這就去通知大伙兒。那個姓劉的,肯定憋著壞呢!”
“不光是防他下黑手打人?!睆埥▏蒙鬃訑噭又肜锏拿娓泶?,沉聲說,“更要防他使壞,防他破壞我們的土。”
“破壞土?”小五一愣。
“對?!睆埥▏ь^,目光銳利,“李總提醒我了,我們能在這兒立足,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們能收土,能給鄉(xiāng)親們發(fā)錢!如果我們的土出了問題,收回去的全是廢品,那我們還怎么收?鄉(xiāng)親們沒了指望,劉場長再稍微使點手段,人心就散了!”
小五聽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光想著劉場強會帶人來打架,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么多道道。
“那……那可咋辦???那么多土堆,都堆在山坳里,咱們也看不過來??!”
“所以,不能再這么零散地收了?!睆埥▏畔峦耄诠P記本上畫了一個圈,“明天一早,你跟我去一趟山下的鎮(zhèn)子,我們得找個院子,盡快把收購站的架子搭起來!磅秤、賬房、倉庫,一樣都不能少!以后,所有土都得到收購站來過秤、檢驗,合格的才收,當場結(jié)賬!要把規(guī)矩立起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你去跟村里幾個信得過的叔伯打個招呼,讓他們晚上也幫忙多留意一下山坳里的動靜。就說,那是他們自己的錢袋子,得自己看緊點?!?/p>
“好嘞!我明白了建國哥!”小五重重點頭,轉(zhuǎn)身就跑出去傳達命令了。
張建國看著窗外漆黑的山巒輪廓,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李總說得對,根基不穩(wěn),一切都是虛的。他必須盡快在這里,為匯川,也為那些指望著他的村民們,打下一根真正牢固的樁子。
……
與張建國這邊的燈火通明和緊張部署不同,鐵龍礦場的另一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劉場長的辦公室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臺燈。
他坐在那張寬大的老板椅上,一動不動。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猴子和刀疤臉貓著腰溜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同樣精瘦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