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頭佝僂著腰,走到一棵被砍了半天的樹前,伸出凍得通紅,全是裂著口子的手指,哆哆嗦嗦地量了量樹干的直徑,又繞著幾棵放倒的樹走了走,踢了踢樹墩子,嘴里念念叨叨地計算著。
半晌,他抬起頭,臉上所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寫滿了絕望。
他抖抖索索地舉起一根手指,對著錢向東,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東子,完了,全完了……”他另一只手也抖著,艱難地比劃著,“今天一天,砍的這點木頭,撐死了……也就二十方?。∥业睦咸鞝敗裉爝@個死樣子干下去……”
“十天!十天也他娘的……湊不夠數(shù)??!”
“轟”的一聲,老孫頭這句話像一塊巨石砸進了結(jié)了薄冰的死水潭。
所有還在麻木揮動斧頭,拉扯鋸子的人,動作都僵住了。
十天?
十天也湊不夠?
那他媽這活兒,還有啥干的!
夜色如墨,雪粒子又密了起來,打在臉上針扎似的疼。
下山的隊伍死氣沉沉,比上山時更加緩慢,沉重。
沒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踩雪的咯吱聲,還有偶爾壓抑不住的嘆氣聲。
一天拼死拼活,凍掉半條命,才弄回來二十方木頭?
十天……十天能湊夠兩百方?
鬼都不信!
錢向東走在最前頭,軍大衣裹得死緊,背卻佝僂著,每一步都像踩在爛泥里,深一腳淺一腳,那點當(dāng)隊長的精氣神,早被風(fēng)雪刮得一點不剩。
這次的任務(wù)的確很艱難。
錢向東也沒把握,能按時交出這么多木頭。
陳興平跟在他爹陳明德身邊,沉默地走著。
陳明德腳步有些虛浮,這一天掄斧子震得他虎口裂開的口子鉆心地疼,寒氣順著裂口往里鉆,整條胳膊都是木的。
大家伙干了一天,都疲憊得不行。
身體累也就算了。
但是不少人都覺得,十天根本不可能砍夠這么多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