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凈和低聲道:“我的心跡都說與你知道了,采擷與否,全憑你做主,又何苦再來問我?”宋鼎元有些悵然,“我心中是有你的,只是……”兩人跨出大門,各家的車已候在門口。
林凈和偏過頭去用帕子拭淚,笑道:“妾不愿宋老爺為難,就此別過了。
”言罷行了個禮,便扶著紅藜上車了。
“菊痕妹妹。
”宋鼎元急喚一聲。
林凈和擎起車簾看他,一雙翦水秋瞳殷殷望來,似有無盡期待。
對上這樣的眼神,宋鼎元欲言又止,什么話也說不出了。
林凈和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低下頭,慘淡的笑了笑,低垂螓首,慢慢放下簾子,“忠叔,走吧!”宋鼎元望著那馬車愈行愈遠,融進沉沉夜色,呆怔片刻,抖抖衣袍,跨步上了轎。
馬車上的少女秀眉緊蹙,輕輕揉著太陽穴。
她早知這條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像他這樣在粉陣花叢混跡慣了的風流人,若能花幾個小錢換得一夕之歡,自不愿花真金白銀去給妓子贖身,還要應對后續(xù)安置的麻煩。
不過看他的樣子似是有所松動了,只要有了罅隙,她自有手段將這個金蚌一點一點撬開。
“小姐頭疼么?婢子幫你吧。
”白天虧得姑娘相護,才不至于被那些登徒子拽出去欺辱,紅藜心中十分感激。
她不是沒有覺察出謝秋華的變化,在紅藜的印象中,姑娘雖然隨和,卻冷淡又愛哭,眉間總帶著散不去的愁緒。
她私心的更喜歡現(xiàn)在的姑娘,活潑、果決、又有手段,待她也更親近。
林凈和搖搖頭,作為一個從小受的教育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現(xiàn)代人,她終難適應被人這樣事無巨細的伺候。
馬車駛回崔家,林凈和剛繞過照壁,忽聽堂屋一聲烈瓷脆響,緊接著是崔裁縫的怒喝,“家里是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你出去鬼混我也不拘你,做甚么非要去從軍?如今西北是甚么形勢?前時平了回賊,不但不遣勇,反要募兵,若是沒有戰(zhàn)事在前,募的甚么兵?你這時去從軍,豈不是送死么?”林凈和腳步一頓,迅速拉著紅藜隱入照壁,屏息凝神。
“危局亦是機遇。
”只聽崔護的聲音響起。
崔裁縫冷哼一聲,“機遇?那兵書上的字你可認得全?也不曾得知你天生神力,或是習過拳腳弓馬。
再說那京里來的大官帶了一群貴胄子弟,有戰(zhàn)功也要讓他們瓜分盡了,難道還能落到你這大頭兵身上?”“難道父親見我在賭場撈沾頭混日子也不苦惱?”“兒啊!安安穩(wěn)穩(wěn)做你的掌班,為你妹妹多拉些闊綽恩客,待攢得些厚實家當,讓她給你做媳婦也好。
你若嫌她,便賣了給你娶一房清正人家姑娘,再納幾個小的,日子豈不滋潤?”崔裁縫苦口婆心勸道。
聽到這里,林凈和緊緊攥住拳頭,只覺滿腔怒氣都要翻將出來,恨不得抄起瓷片劃爛那老東西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