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曾是她人生里少有的光亮。
陳衛(wèi)東總會在早讀前把一盒熱牛奶悄悄放在她課桌上,外面用數(shù)學(xué)草稿紙包著;晚自習(xí)后拉著她繞小花壇走一圈,邊復(fù)習(xí)邊扯她的袖口。
他比她皮一點,也更主動。她嘴上冷著,實則習(xí)慣了那份被動里的關(guān)照。他約她逃晚自習(xí),她皺眉卻跟著;他說要吃泡面,她嘴上說幼稚腿卻照走不誤。
一次他拉她去小賣部,說要買筆記本。回來的路上,他突然在走廊里摟住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別再這么冷了,我都快感冒了?!?/p>
她瞪他一眼,沒推開。
那天晚上的月光照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像系在一起的一根繩子。
后來,天臺,操場的角落,無人的教室都有了他們的身影
高考前,李雪開始覺得不對勁。
最先是晨起的惡心,然后是一連幾天的低燒。她以為是感冒,直到某天月考,她望著試卷發(fā)呆時,突然意識到——她那個月的生理期沒有來。
她偷偷買了驗孕棒,在宿舍樓一層的公廁里試。兩道杠浮現(xiàn)時,她呆站了好久,連腳都麻了。
她沒哭,也沒叫。只是蹲下來,抱著腿沉默了很久。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她不傻。她從沒幻想陳衛(wèi)東會對她負責(zé),也明白懷孕對一個高三女生來說意味著什么。但她那一刻,沒有想著趕緊解決。
她只想了一件事:這個孩子,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從未擁有過什么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而現(xiàn)在,有了一個正在她身體里悄悄成長的存在。
她沒有告訴陳衛(wèi)東。不是因為不信他,而是怕。怕他愧疚、慌張、怕他因此做出她不愿接受的選擇。她想,再等等。等到考完試,等他安頓下來。
她一點點做著準(zhǔn)備——去圖書館查資料,存錢,不聲張。不再吃辣,不熬夜,連課間打水都小心翼翼。她孤獨、慌張,但異常堅定。
他們都不知道,命運已經(jīng)悄悄拐了彎。而那個十八歲的夏天,將成為她一生的分界線。
李雪最后還是參加了高考。
她穿著那身洗到泛白的校服,進出考場像個幽靈。六月八號下午,她提前十分鐘交卷,離開考場時天特別熱,風(fēng)也不吹。她沒回家,繞過操場去了那條舊巷——是她和陳衛(wèi)東曾偷偷吃泡面的地方。
她蹲在墻根旁,攥著鉛筆坐了兩小時,一動不動。
她考得很好。
成績出來那天,教務(wù)主任悄悄告訴她:全市第十五名,足夠進c9里任何一所,清華復(fù)旦浙大任選——她是那個年級最有希望離開這座城市的人。
但她什么都沒填。
不是因為不想去,而是因為她知道,她去不了。
那天傍晚,父親神色復(fù)雜地把手機遞給她:“銀行打來的,說你賬戶里多了一筆……三十萬?!?/p>
她愣住,點開匯款記錄——轉(zhuǎn)賬人:陳啟林建設(shè)。
她懂了。
她沒哭,也沒發(fā)瘋。只是坐下,把錢轉(zhuǎn)入定存賬戶,然后起身把志愿填報表撕碎,丟進火爐。
她知道,這不是陳衛(wèi)東一個人的決定,是他們?nèi)?,干凈利落地,從她的人生中撤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