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開始!”
老學(xué)士聲音剛落,幾個愛顯擺的世家子弟就搶著站起來了。
崔家一位穿紫袍的公子走到中間,對著剛暗下來的天和曲江水,大聲念:“晚生獻丑,《秋夜月》:‘玉盤懸碧落,清輝灑金庭。露重丹桂濕,風(fēng)動白蘋輕。素娥臨妝鏡,孤客倚寒欞。遙知故鄉(xiāng)遠,此夜共月明?!?/p>
詩挺工整,詞也漂亮,但都是詠月的老套話。跟他關(guān)系好的立刻拍手。
杜明月靜靜聽著,只在聽到“孤客倚寒欞”時,嘴角不易察覺地撇了一下。
接著又有個鄭家子弟上前,念了一首塞滿典故和華麗詞藻的詩,什么“蟾宮折桂”、“冰輪碾玉”,聽著熱鬧,細品卻空得很。掌聲稀稀拉拉。
賀蘭楚石見冷了場,朝旁邊一個太子府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立刻站起,拿腔拿調(diào)念:“金魄初升海宇清,素娥舒袖舞瓊京……”滿篇金玉,膩得慌。幾個懂詩的老者直皺眉。賀蘭楚石卻帶頭叫好,太子府的人趕緊跟著拍手。
杜明月眉頭微皺。長安才子就這水平?
氣氛更悶了。月亮爬上來,照著芙蓉園和曲江水。晚風(fēng)帶著水汽和桂花香。
就在這時,角落里一個人影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是李恪。
他穿著月白錦袍,走到水邊一塊開闊的石板上站定。
無數(shù)目光立刻盯住了他——好奇的,審視的,等著看笑話的。賀蘭楚石那幾個,眼里的嘲諷都快溢出來了。
李恪朝老學(xué)士微微躬身:“李某見眼前江月相映,偶有所感,得了幾句粗淺言語,請諸位指正。”
他深吸一口氣,望向那輪將圓的明月,對著曲江,緩緩開口: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p>
開頭兩句,氣象猛地炸開!
眼前小小的曲江仿佛瞬間奔涌成海,明月自海天相接處磅礴升起!剛才那些“玉盤”“金魄”一比,簡直小氣!
園子里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
李恪的聲音繼續(xù)流淌:
“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zhuǎn)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p>
月色、江水、花林、白沙…眼前的園子在他詩里突然變得空靈!那句“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一出,所有人不由自主抬頭望月。
真正的重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