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早干水溢,則變置社稷……。”
竇嬰的話還沒有說完,竇氏便大喝一聲,出言打斷:“動不動就子曰,孟子曰,魏其候你怎么還如此執(zhí)迷不悟?”
竇嬰連忙伏跪于地:“太皇太后息怒,這些話都乃金玉良言,得民心者得天下,高祖正因為對民寬容,才能除暴秦,抗西楚,而得天下,我大漢開國百年,文帝景帝都與民休息,讓天下百姓脫離暴秦苦海,這才有如今大漢的繁華,這些無不驗證孟子所言?!?/p>
“你還說!”竇氏以拳砸案,咚咚作響:“既然你說先帝做的都對,為何你們卻要背棄先帝的無為而治,學(xué)什么儒家?”
“此一時彼一時!大漢初年,天下百廢待興,可行無為而治,然如今的大漢已經(jīng)是繁榮昌盛,若繼續(xù)無為而治,對朝廷不利,反倒讓諸侯王做大,用不了幾年便是下一次七王之亂!”
“混賬!你給我出去!滾出去!”竇氏使勁咳嗽,快要被竇嬰氣瘋了,若不是看他是自己的侄子,殺他的心都有。
丞相許昌捧著一張絹帛急匆匆進(jìn)來,見太皇太后竇氏正在氣頭上,想要出去,可已經(jīng)晚了。連忙跪倒在竇嬰身旁,給太皇太后行禮。
“又怎么了?難不成蘇任又殺了一百御林軍?廷尉和京兆尹都干什么去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們看都不看?”
許昌連忙道:“稟太皇太后,微臣這次所來與蘇任無關(guān)!”
“那是為何?自從那個蘇任來到長安,天天都不讓人安生!”
“稟太皇太后,近日長安街頭出現(xiàn)了一張告示,微臣已經(jīng)帶來,太皇太后一看便知?!?/p>
“你!”竇氏差點吐血,再次使勁壓?。骸澳?!”
許昌的話一出口,冷汗順著后脊梁就流了下來,讓個瞎子看絹帛,純粹找死。連忙磕頭道:“微臣死罪,請?zhí)侍笙⑴媸竞荛L,微臣看了一下,是揭露館陶長公主飛揚跋扈之事,共列舉了十條罪狀,第一條……”
“誰?館陶?又是那蘇任干的吧?”
“微臣已經(jīng)派人追查,尚未查到是何人所為?!?/p>
“哼!你說朝廷養(yǎng)你們何用?這么一件小事都辦不好,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你卻告訴哀家尚未追查到?”
竇嬰一把抓過許昌手里的告示,一目十行看完。倒吸一口涼氣,告示的辭藻并不華美,簡直可以說直白,就和平時說話一個強(qiáng)調(diào)。但是列舉出來的罪狀,件件都有例證,從人證到物證清清楚楚,這些事若是坐實,館陶公主被五馬分尸都綽綽有余。
許昌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句話都不敢說。竇氏大口大口的緩了幾口氣,老太太真的被氣到了,先是自己的侄子唱反調(diào),又來一個親生女兒搗亂,而且兩件事情的背后都有一個人的影子,那就是蘇任。
“來呀!傳哀家旨意,將蘇任下獄,打傷堂邑候公子,弄塌橫門,又殺了一百多名御林軍,如今蠱惑這兩個不成器的來氣哀家,許昌,你是丞相,你說這樣的人該定個什么罪?”
“凌遲!”許昌始終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那就凌遲!”
“喏!”內(nèi)侍答應(yīng)一聲,連忙出去安排。
竇嬰還要說話,卻感覺有人拉自己的衣角。扭頭發(fā)現(xiàn)是跪在身旁的許昌,許昌側(cè)著臉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竇嬰只得將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長壽殿里一片死寂。太皇太后竇氏坐在榻上,一臉的怒氣,兩只空洞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前方。蘇任的死刑已經(jīng)宣判,還是凌遲。竇嬰心中有些不忍,那小子雖然張狂了些,倒也有些本事,而且年輕,更主要的是此子對儒家并不排斥。當(dāng)陛下親政,調(diào)教幾年便可成國之棟梁。
許昌也是不忍,他聽說過蜀郡的商路,而且知道蜀中商會的實際后臺就是蘇任。許昌已經(jīng)和蜀中商會搭上聯(lián)系,若能再多給他半年甚至數(shù)月,將蜀中商會收攏到自己的羽翼之下,那他就可以順利告老,再也不用這么提心吊膽的過活了。
出去的內(nèi)侍又回來了,也不知道旨意是不是已經(jīng)傳了下去。內(nèi)侍匆匆進(jìn)來,在竇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竇氏稍稍平息的怒火瞬間又升騰起來。
“胡鬧!館陶這是要造反不成?長安百姓何止數(shù)十萬,她能堵住一人之口,豈能堵住悠悠眾口?”竇氏再次拍了桌子:“京兆尹呢?他就這么看著不管?”
內(nèi)侍低著頭:“京兆尹去了,被長公主罵了回去,那些凡是看過告示的全都被抓進(jìn)公主府,據(jù)說公主府都快住不下了,京兆尹怕百姓鬧事,已經(jīng)派人將公主府保護(hù)起來,太皇太后不用擔(dān)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