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池的就喜歡拿人才當耗材,真是受不了?!崩璨┹p描淡寫地揮袖擋下杜易和的攻擊,專注操控著腳下的陣法。
他似乎在發(fā)自內心地疑問道:“那些凡人的生死,比提升修行境界、探索大道奧秘更加重要嗎?”
在他看來,普通人可以被庇護、被豢養(yǎng),但目的不過是希望在他們之中能夠孕育出更多的修行者罷了。
除非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家,怎么會為了保護耕地的黃牛而搭上農民的命?同樣地,怎么會有修行者,為了保護普通人而搭上自己的命?
盡管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對抗著沉重的負擔,杜易和還是忍不住,用那沙啞而疲憊的聲音,從他那被血染紅的嘴角中,艱難地擠出了兩個字:
“狗……屁!”
在黎博的面前,杜易和的身軀在力竭之后微微顫抖。他用劍尖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讓沉重的身軀倒下。
生活突然被生硬地割裂成了兩半。從書院光怪陸離的冒險中抽身,推開家的房門的時候,總是陌生得恍如隔世。
但只要再一次被母親按著坐到餐桌前,吃一頓熟悉的家常菜,再一次冷汗直流地被父親詢問職業(yè)規(guī)劃,搜腸刮肚地編織理由,那么這平凡的一切就會再一次鮮活起來。
靈氣復蘇之后,兩個世界的界限空前地模糊了起來。杜易和終于可以坦誠自己在異處局任職,他從親戚家小孩口中的“警察叔叔”,搖身一變變成了
呃,“修行者警察叔叔”。
杜易和無疑是欣喜的,欣喜于自己總算能夠和家人說出真相:
“對,我之前帶到家里的朋友,那個留長頭發(fā)還穿格子衫的。人家其實不是工程師……也不是藝術家!媽你不要以貌取人!”
“人家是研究陣法的,我給你看他們靈篆院的官網……對,就是這個小伙子,小越。這是我當年在龍淵書院讀書時候的舍友,他可厲害了我和你們說……”
但與此同時,杜易和不可遏制地感到了緊張。不,不是因為他快三十了還被老媽要求在親戚朋友面前表演舞劍,害得只會拿劍打架的他連夜問左朗凝要了舞劍的教程。
而是因為,原本被分割開的生活被拙劣地重新縫合在一起,原本隱藏在陰影里的怪物對著陽光下的凡人亮出爪牙。
“這幾張符咒是小越拜托我轉交您二老的禮物——要不了幾個錢的!就是小越的一點心意!”
“這是辟邪用的符咒,睡覺的時候壓在枕頭下面。這是扔出去會baozha的符咒,出門的時候隨身帶著。要是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人跟著自己,就抓一把扔過去!”
“我在爸的手機上下了一個app,叫做‘天網’。你們平時出門前就點一下這個‘附近’按鈕看一眼,要是附近一公里內有這種紅色的戰(zhàn)斗任務,就不要出門了……”
杜易和的雙眼被戰(zhàn)斗中飛濺的鮮血模糊,視線變得朦朧不清。靈力流過抽痛的經脈,試圖再一次注入劍身。
池局說過,他杜易和天賦不錯,可惜異處局給不了太好的條件。
杜易和對此倒是無所謂。加入異處局執(zhí)行部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他在修行一途上不會有太多進展了——異處局無力提供靈石等修行資源,更何況他的青春將全部投入在一線奮戰(zhàn),擠不出時間用于修行。
而等他從一線崗位上退下來,那時候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再加上傷病的困擾,修行境界大概也就此停滯了。
但是這些通通沒關系。杜易和的血順著劍身滴到地上的陣法上,他因失血而遲鈍的大腦計算著已經拖延的時間,計算著倒在地上的戰(zhàn)友的生還幾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