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場車禍,導致她腓總神經(jīng)嚴重受損,雖然撿回一條命,左腿卻落下終生的疾。腳趾幾乎不能上翹,足下垂嚴重,不說跳舞,像正常人一樣走路都難。這些年權(quán)韶念做過不少康復訓練,藥也吃了,針也灸了,但都沒什么成效。
權(quán)西野知道這件事一直是母親心頭的陰霾,小時候母親從沒有對她透露過這件事,只說是受傷才導致行走不方便,還怕她嫌。她是從父親口中得知的原委,當年那位肇事者已入獄,算了算如今也差不多重歸社會了,而權(quán)韶念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恢復到健康的狀態(tài)了。
這件事傷在家里每個人的心里。權(quán)西野從小就很保護母親,不覺得她的姿態(tài)丑陋,也不允許任何人多嘴一句。權(quán)韶念是家中女兒里相貌氣質(zhì)最好的那個,從小學舞,練出了肯吃苦且要強的個性。事故發(fā)生后,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面對自己。但她面對女兒,又會說,沒關系,一切都過去了,有了西野,她就什么都不怕。
父親同樣很愛母親,權(quán)西野隨母姓,家中隨母姓的除了薛燁,就只有她。聽母親說,那段難熬的時光都是薛長明陪著她走過的,說起來薛長明和她是高中校友,也算半個青梅竹馬,倆人一直對彼此有好感,只是誰都沒主動戳破,大學畢業(yè)后才正式確定關系。
車禍之后,權(quán)韶念還和薛長明提過分手,她的自尊心太強了,沒辦法接受自己以這樣的面貌和薛長明走在一起。薛長明沒同意,當天就向她求了婚,說愿意一輩子愛她、疼她、照顧她,愿意當她的左腿,永遠相伴她左右。
說起這段往事,權(quán)韶念臉上總會露出難見的幸福神采,父親是她灰暗時期的一道光,一直照耀到了現(xiàn)在。那些曾經(jīng)許下的諾言至今依然有效,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薛長明一手包攬,沒有累著過她,倆人生完一個女兒后再沒打算要孩子。
權(quán)韶念腿腳不好,他就時常帶著她訓練,幫她揉腿,期間一直沒有放棄過治療,只要一打聽到什么名醫(yī),就會立馬花重金請人家過來診斷。
權(quán)韶念感受到幸福,然后是痛苦。如果是健全的她該多好啊,日子一定會比現(xiàn)在更快樂。薛長明的生活不全是圍繞著她,他也有正事要做,時常要會面一些重要合作伙伴、參加一些上層的交流活動,作為妻子的她不敢陪同,不想在重要的場合丟他的臉。
薛長明沒覺得她丟臉過,依舊走哪兒帶她到哪兒。他的坦誠讓權(quán)韶念更加難過,更加覺得有如此缺陷的自己不配擁有。平常的時間,權(quán)韶念都呆在家里,澆澆花,看看書,彈彈鋼琴,從前的芭蕾舞鞋早已荒置在家里的某個角落,仿佛從未出現(xiàn)在她生命中。
這些年,薛長明更忙了,忙著籌備什么,陪伴她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夜晚熄燈后倆人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有源源不斷的話可聊,他開口就是工作。權(quán)韶念沒管理過公司,無法參與,也無法提供幫助。這時候,薛長明會吻一吻她的額頭,說早點睡,,然后翻身背對她。
當事人也許不會懂,體貼有時候是一種禮貌的殘忍。
知道母親要和自己同行,權(quán)西野十分開心,還為她準備了一身禮服。權(quán)韶念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芭蕾,人到中年體態(tài)依舊很好,加上書香世家的熏陶,無論什么衣服只要穿上,都會顯得無比華貴大方。
“果然歲月不敗美人?!睓?quán)西野圍繞著母親,連連贊嘆。
權(quán)韶念扶臉,略顯得不好意思,但還是笑得很開心,“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漂亮的是你們年輕人,我已經(jīng)老了?!?/p>
“哪有?”權(quán)西野站在母親身側(cè),倆人一同面對著鏡子,仿佛雙胞胎,權(quán)西野的身高完全遺傳了母親,五官也是,“走在外面,別人會以為你是我的姐姐?!?/p>
權(quán)韶念推推她,沒用力,“別給人家聽到笑話?!?/p>
“誰敢笑話?事實而已?!睓?quán)西野笑。
倆人結(jié)伴來到宴會現(xiàn)場,沒料到這次薛鴻云會大駕光臨。如果說她的母親是玫瑰,那么薛鴻云就像一朵大麗花,絕不會含苞等人湊近觀賞,品嗅,隨時隨地都在張揚地盛開。
按理說生日那天,怎么也不會穿黑色的衣服,而她偏偏就穿著一身黑,黑色的夾克,黑色拖曳的長褲,懷里還抱著一只黑色的貓,同樣黑的是她的頭發(fā)和眼睛。人在國外呆久了,多少會沾染西方的特色,但她沒有,頭發(fā)保持著亞洲人原始的黑,站在人群中央,顯眼異常,帶著說不清的壓迫感。
薛鴻云身邊站著她的嫂子成明昭,雖然倆人著裝不同,風格也不同,但乍一眼看過去,就像一對母女,她們在交談什么。
權(quán)西野挽著母親走上去,給薛鴻云敬酒,“姑姑,生日快樂?!?/p>
薛鴻云看向她,又看向她身邊的母親,“韶念,這次怎么想起來參加我的生日宴了?”
她嘴角抿起,以一種不太友好的玩笑的口氣問。
權(quán)韶念和薛鴻云差不多高,但氣勢上還是輸了她一大截,她的母親向來性格溫和,不似薛鴻云那般強勢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