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忽然有一種隱秘的得意與興奮,不為他從一個小混混坐在如今的高位,而只為他可以這樣清晰地看著裴再。
太子正式成為太子之后的
見過衡王,小段便回宮向皇帝復(fù)命。
這段時間小段很少來太極殿,皇帝養(yǎng)病,起不來身,往往讓他在門外站一站,磕個頭了事。
這還是自宮變之后,小段頭一遭進太極殿。
太極殿里十分悶熱,六月酷暑仍不敢用冰,窗戶都蒙上了一層紗,因為皇帝畏光,光線刺得他頭痛。
洪公公引著小段進來,低聲同他說,這段時日陛下因為衡王作亂,心情很是苦悶。今日聽說衡王已經(jīng)認罪伏法,這才有了點精神,想著見見小段。
“衡王不悌,太后不慈,陛下正是缺人安慰的時候,”洪公公道:“殿下好生同陛下講,多叫陛下寬心?!?/p>
小段點頭應(yīng)下,內(nèi)殿里光線昏暗,大白天的點著蠟燭,燈罩外又過了一層絲綢,確保光線柔和。
皇帝靠在床上,正翻出豐氏女所繡的上陽白發(fā)人看。
小段盯著那塊布料,直到皇帝叫他才回回神。
“去見過衡王了?”
“是?!?/p>
“衡王怎么樣?”
小段想了想,道:“衡王形容枯槁,狂悖瘋癲?!?/p>
“朕這個弟弟,樣樣比朕強,朕正當壯年時,他比朕聰慧,朕垂垂老矣時,他比朕康健。要是他早生十年,或是父皇晚去幾年,那還輪得到朕做這個皇帝。”
皇帝放下那塊上陽白發(fā)人,干癟的臉上露出笑容,“可是人吶,時也命也,總是朕笑到了最后?!?/p>
他說這話,竟然有些竊喜和得意的樣子。
他像一個終于失去了壓在頭頂?shù)拇笊?,并為此而慶祝的人。
他覺得不管怎么樣,他是最后的贏家,他很得意,或許還覺得,此前的忍讓是臥薪嘗膽。
小段看著他,他好像從來不知道,他給多少人帶去一聲聲嘆息都嘆不出來的失望。
皇帝向小段招手,小段低下頭,他走到近前,跪在腳踏上。
“許是人老了,近來朕總是想起你的母親,從前委屈了她,也委屈了你,小段,你說你的母親怨朕嗎?你怨朕嗎?”
小段看向皇帝,真心實意道:“我不怨陛下。”
他只是一個冒充皇子的騙子,享受著錦衣玉食,沒有立場怨皇帝。
可是豐氏女,能一針一針繡下上陽白發(fā)人的豐氏女,她的怨憤還需要分辨嗎,都擺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