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表明了皇上絕不姑息,定要徹查的決心??烧l這般大的膽子,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仍然要鋌而走險,想在皇上親審前殺掉他?
寒風仍然在窗口咆哮,沈澤川轉(zhuǎn)動著眼珠,盯著黑暗中的墻壁,不敢再閉眼。
翌日天微涼,沈澤川便被重新提入大堂。門外風雪大盛,前幾日冷臉相對的審問人正滿面含笑,雙手奉茶,恭恭敬敬地候在太師椅一側。
那座上坐著個面白無須的老內(nèi)宦,頭戴天鶴絨煙墩帽,身著葫蘆景補子,外罩的氅衣尚未解下,正抱著個金玉玲瓏的梅花暖手養(yǎng)神。他聽著動靜,方才睜開了眼,看向沈澤川。
“干爹?!边@幾日奉旨審問的紀雷彎腰說,“這便是建興王沈衛(wèi)的余孽?!?/p>
潘如貴瞧著沈澤川,說:“怎么搞成了這個模樣。”
紀雷心知潘如貴并不是在問沈澤川怎么一身臟臭,而是在問他怎么至今未審出個所以然。
紀雷額角浸汗,他也不敢擦拭,只維持著彎腰的動作,說:“豎子蒙昧無知,從中博帶回來便神志不清,也不知受了何人教唆,一直不肯交代。”
“皇上要的欽提重犯。”潘如貴并不接茶,“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入了大名鼎鼎的詔獄,由紀大人你親審,竟至今遞不出一張供詞。”
紀雷奉著茶,苦笑道:“正因為是欽提重犯,反倒不敢擅自動刑。他來時已經(jīng)身染風寒,要是沒個輕重弄死了,沈衛(wèi)這案子就成懸案了?!?/p>
潘如貴端詳了沈澤川一會兒,說:“咱們都是主子座下的狗,要是牙齒不那么鋒利了,留著也是無用。知道你有難處,可這都是你分內(nèi)之事。眼下皇上要見人,這是體諒你們錦衣衛(wèi),你怎可再生抱怨?!?/p>
紀雷趕忙拜伏下去,說:“干爹所言極是,兒子受教了。”
潘如貴鼻間“嗯”一聲,說:“把他收拾干凈咯。臟成這般模樣,哪能面圣。”
沈澤川被雜役帶下去清洗,腿上的傷做了簡單的包扎,套上了干凈的棉衣裳。他由人擺布,身體行走不便,登上馬車時費了些功夫。
潘如貴終于接了紀雷的茶,盯著沈澤川的背影,說:“這當真是沈氏余孽?”
紀雷說:“正是。他是茶石天坑里的唯一活人,由離北蕭世子親自拿住,一直關押在離北鐵騎的囚車里,中途不曾讓旁人碰過?!?/p>
潘如貴抿著冷茶,半晌后皮笑肉不笑地說:“蕭世子是個謹慎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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