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鎮(zhèn)的義莊屋檐下,紙燈籠微微晃動,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九叔站在院中,仰頭望著那塊重新亮起微光的石碑,可眉心卻越皺越緊。
不是喜悅,而是警覺。
他一步跨到碑前,掌心貼上冰涼石面。
符文尚溫,愿力未散,可那“鎮(zhèn)僵道場”四字,竟如被無形之手抹去,原處浮現(xiàn)出四個古拙蒼勁的字——,而是按照某種古老而全新的陣圖排列,竟在空中交織成一張橫跨南北的光脈巨網(wǎng),宛如人間自立的天道經(jīng)絡(luò)!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每一家“鎮(zhèn)僵角”內(nèi),香火無風(fēng)自燃。
老人顫抖著捧起《鎮(zhèn)僵手冊》,孩童學(xué)著畫“井”字符,獵戶點燃火藥罐試爆,村婦將混了符灰的柴火投入灶中……千萬人同時開口,齊聲誦念那四句新契文。
聲音不大,卻匯成洪流,沖破云層,撞向九重天外!
冥河畔,霧氣彌漫,一葉殘舟泊于幽水之邊。
冥河艄公立于船頭,黑袍獵獵,手中竹篙輕點水面,倒影中竟無臉無相。
他仰頭望著夜空驟然成型的光脈,久久不語。
良久,他緩緩收起竹篙,低聲道:
“六道未修,人間先立一道……有趣。”
他轉(zhuǎn)身推開船艙門,取出一本破舊名冊,翻開空白頁,提筆寫下第一行字:
“這一渡,我不收錢,只記名?!?/p>
筆鋒一收,整條冥河水面泛起金紋,仿佛有某種沉眠已久的規(guī)則,正在松動。
義莊屋頂,九叔靜立如松。
他望著北方天際,那里,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中,正緩緩凝聚出一座樓閣的輪廓。
不是青銅鑄就,不是仙氣繚繞,而是由萬千縷香火之氣、信念之絲、愿力之線編織而成。
樓身透明,似幻似真,每一層都浮動著百姓誦經(jīng)的身影、孩童畫符的手勢、文才講課的剪影……
那是——人間道統(tǒng)的具象。
是他親手寫下的契約所化之“鎮(zhèn)僵樓”。
風(fēng)拂過他殘破的衣袖,也拂過掌心那幾片血玉鈴墜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