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時雨清脆地打了聲招呼,“樓先生早。”音色清透,尾音帶著點少女特有的軟糯。
樓先生目光落在黃時雨鬢間的花上,不由含了幾分笑意,“早。”
這日還未踏進學館就見華山長的小廝一溜小跑迎過來。
“黃姐姐,山長正在紅檐亭子與友人用膳,點心給我吧,他老人家說——你若是放不下《文公散集》可自行去學館等上片刻。”
黃時雨連忙道了句“好”,便與小廝作辭而去。
她獨自在學館里四處打量,面北朝南,十幾張黑漆桌椅,擦得锃亮,東西兩側(cè)各開四扇大窗,窗下置一盆鮮花,竟無一雷同,淡淡的花香墨香若有似無地縈繞鼻端。
這樣的房間光線通透,冬暖夏涼,年初才建好,簡允璋就在這里念書。
視線穿過窗子就能望見紅檐亭子里的華山長,以及穿了蜜合色對襟長衫的友人,長衫的下擺開叉露出了細密的裙裥,是華麗的暗繡百裥裙邊。
這是一位相貌不俗的貴婦人。
年近七旬的華山長和三旬的貴婦,方才小廝怎么說來著,“與友人用膳”,這二人不論年紀、性別乃至身份……看起來都南轅北轍。
不過一想到自己與簡珣……不也是看起來毫不相干,但就是朋友呀,黃時雨便理解了。
那貴婦長了一雙犀利的丹鳳眼,似能感應到什么,倏然轉(zhuǎn)眸看向黃時雨的方向。
即便相隔甚遠,黃時雨都被她的氣勢所攝,不由離開了窗沿,乖乖坐到了華山長座椅附近的圓杌子上。
不過只坐了一刻鐘便被小廝請去紅檐亭子。
距離一近,貴婦通身咄咄逼人的氣勢竟愈清晰。
在此之前,黃時雨僅從簡珣那里體驗過,但他素來讓著她,偶爾兇惡,也只須臾,從未真正的去唬她。
貴婦則不同,打量她的眸光不怒自威,如刀片鋒利。
且這種打量是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除了“威”再感受不到其他情緒。
華山長摸了摸稀疏的胡須,對友人道:“這便是那個會做糕點又愛書的小丫頭,蘭霜乳茶雖是假的,不過用料還算實誠,味道也真的很不錯?!?/p>
黃時雨一陣冷汗,又羞又尬,原來不止金主一人知曉她家賣假茶。
可她也無奈得很,誰知道那蘭霜究竟是個什么茶。
“黃二姑娘,這位是聞大人?!比A山長含笑道。
一個女子被稱為“大人”,也就是女官了,這涉及了黃時雨的盲區(qū),對于“女官”這個詞的具體概念一無所知,但反應不算慢,立即給聞大人板板正正地見禮,“見過聞大人。”
貴婦輕笑一聲,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與華山長頑笑道:“鄉(xiāng)間野坊之物竟也能得你這么高評價,想來真有幾分水平,不過,我若沒記錯,你統(tǒng)共也就喝過那么一次蘭霜茶,還是一年前。”
華山長面色不虞,“說得好似你喝過很多次似的,哦,你確實經(jīng)常喝,那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兒,我若在畫署三不五時進一趟永壽宮,也能喝!”
素來老成持重的華山長竟跟個孩子似的與人爭長論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