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宏跟著看了眼,心里卻忙著暗中記路。
內(nèi)堂盡頭有道月亮門,門后是個天井,種著兩株菩提,樹下擺著張石桌,幾個伙計正蹲在旁邊擦原石。再往里便是那種能住宿的院子,東西各三間廂房,青瓦白墻,窗欞上雕著玉蘭花。
“左邊三間給幾位兄弟住,右邊那間是娜允姐的,最里頭那間是給六爺留的?!被镉嬛钢鴸|廂房,“每間都帶院子,燒了熱水,您要是累了,先洗漱歇著?!?/p>
段景宏分到最靠里的一間,推門進去,見屋里擺著張木床,一張書桌,墻角還有個舊衣柜。
窗戶對著天井,能看見菩提樹的枝葉。
他往床沿坐了坐,床板硬實,倒比馬車舒服。
只是看著這窗明幾凈的屋子,心里卻沉了沉。
瞧這架勢,他往后怕是得在這兒住上些日子了。
另一邊,寸文山跟著沐娜允進了正房。
屋里擺著張酸枝木八仙桌,桌上擱著套紫砂茶具,沐娜允給他倒了杯茶,才在旁邊坐下:“干爹,您路上沒遇上麻煩吧?”
“我聽臘戍這邊的人說,最近邊防查得緊?!?/p>
“小事?!贝缥纳蕉酥璞盗舜?,“繞了條老路子,沒人敢攔?!?/p>
他喝了口茶,眉頭卻皺了,“就是可惜了那金玉衣和滇王印,沒來得及帶出來,聚寶齋也毀了,現(xiàn)在內(nèi)地怕是短時間進不去了?!?/p>
沐娜允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毀了就毀了,咱在仰光還有底子,臘戍這店剛開起來,慢慢攢就是?!?/p>
“你懂什么。”寸文山瞥了她一眼,“那些老主顧都在內(nèi)地,丟了那邊的路子,得等多久才能補回來?”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里卻亮了,“不過也不算全虧,這次倒是撿著個好苗子?!?/p>
“您說的是,那個年輕人?”沐娜允愣了愣,她先前只聽手下提過寸文山帶了個年輕人,看著不起眼,沒承想能讓干爹稱作“好苗子”。
“就是他?!贝缥纳椒畔虏璞?,語氣里帶了點笑意,“機靈,懂眼色,一點不露怯?!?/p>
“我瞧著是塊料?!?/p>
沐娜允更詫異了:“可您跟他才認識多久?萬一?”
“我看人不會錯。”寸文山打斷她,手指在桌上輕輕一叩,“三日后,你在店里辦個收徒大會,請臘戍這邊的同行都來坐坐?!?/p>
“我要收他當徒弟。”
“收徒大會?”沐娜允徹底愣住了,端著茶杯的手都頓了。
她跟著寸文山這么多年,知道他性子傲,從前在仰光時,多少人捧著厚禮想拜師,他都沒應(yīng)過,如今竟要為了個認識沒幾天的段小龍,特意辦場大會?
這到底是有多欣賞?
她張了張嘴,想問些什么,卻見寸文山眼里的篤定,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窗外的菩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寸文山望著窗外出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