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珩猛地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背影僵硬得像一塊裹挾著滔天怒火的寒冰,每一步都踩得極其用力,仿佛要將這骯臟的地面踏碎。
黑色的轎車沖出工地,濺起更高的泥浪。
直到那引擎聲徹底消失在遠(yuǎn)處,工地里令人窒息的緊繃感才稍稍緩解。
沈聿懷看著顧知鳶依舊緊繃的側(cè)臉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溫和地開口,聲音里帶著歉意:“似乎因為我,讓謝總誤會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顧知鳶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轉(zhuǎn)過身時,臉上已努力恢復(fù)平靜,只是指尖微不可察的輕顫泄露了她內(nèi)心的波瀾。
“與你無關(guān)。”她聲音有些發(fā)緊,“是他不可理喻。我們繼續(xù)吧,剛才說到電路走線……”
然而,思路卻像是被驟然剪斷的線頭,剛才與工頭討論到一半的細(xì)節(jié),在謝宴珩那場充滿惡意的鬧劇沖擊下,變得模糊不清。
她盯著圖紙上那些復(fù)雜的符號和線條,目光卻有些失焦,耳邊似乎還回響著謝宴珩刺耳的嘲諷和最后那句冰冷的“你很好”。
沈聿懷沒有立刻接話,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
他看著她故作鎮(zhèn)定卻難掩蒼白的側(cè)臉,和她無意識攥緊的拳頭,目光里閃過一絲了然和不易察覺的憐惜。
他沒有出言安慰,那只會讓她更難堪。他只是默默地拿起旁邊那個印著貓爪圖案的保溫杯,擰開蓋子,遞到她面前。
“喝點熱水吧,知鳶?!彼穆曇魷睾腿绯#匀坏馗淖兞朔Q呼,仿佛這個更顯親近的稱謂早已在心底練習(xí)了千百遍,此刻脫口而出是如此順理成章,“電路問題比較復(fù)雜,也不急在這一時。我看你今天也累了,剩下的部分我晚點根據(jù)圖紙和規(guī)范再核對一遍,明天上午我們再最終確認(rèn),好嗎?”
那聲“知鳶”叫得極其自然,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溫和力量,輕輕叩擊在顧知鳶心上。
杯口氤氳出的溫?zé)嵴羝麕е募t棗枸杞香氣,緩緩飄到她鼻尖。
這恰到好處的體貼和突然拉近的距離,沒有絲毫輕浮,反而像一雙溫暖可靠的手,輕輕托住了她即將潰散的情緒。
她怔了一下,抬起頭,對上沈聿懷平靜而包容的目光。
那眼神里沒有同情,沒有探究,只有一種沉靜的理解,仿佛在說“我知道,沒關(guān)系,先休息一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顧知鳶迅速低下頭,借接杯子的動作掩飾瞬間泛紅的眼眶。
溫?zé)岬谋谕高^指尖傳來,一點點驅(qū)散著謝宴珩帶來的冰冷觸感。
“……謝謝?!彼吐曊f,聲音有些啞,默認(rèn)了這個新的稱呼。
她小口地喝著熱水,溫暖的液體滑過喉嚨,似乎也稍稍熨平了心底那些尖銳的褶皺。
“是我考慮不周,不該約在周末還待這么久?!鄙蝽矐颜Z氣帶著些許自責(zé),自然而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看天氣預(yù)報說晚上可能還會下雨,工地這邊排水還沒完全弄好,得再叮囑一下工頭注意覆蓋材料?!?/p>
他說著,很自然地拿出手機(jī),開始打電話聯(lián)系工頭,語氣專業(yè)而條理清晰,迅速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工地的事務(wù)上。
顧知鳶看著他專注溝通的側(cè)影,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那顆被謝宴珩攪得七零八落的心,也仿佛找到了一個臨時的錨點,慢慢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