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搵到喇!”
黑暗而壓抑的走廊里,我的一聲大喊,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二叔猛地轉過頭,他那雙在昏暗中依然銳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聲音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顯得有些沙?。骸鞍?,你搵到咗乜嘢?”
“破綻!”我喘著粗氣,感覺心臟因為激動和緊張,跳得比剛才被那些鬼哭聲追趕時還要劇烈,“二叔,呢個幻境嘅破綻,我搵到喇!”
“喺邊度?快講!”二叔的語氣急切了起來。
我強迫自己混亂的大腦重新變得清晰,開始飛快地回憶并組織語言。那不僅僅是回憶,更像是將自己重新拖入剛才那段絕望的經(jīng)歷中,去尋找那一絲被忽略的、屬于現(xiàn)實世界的光。
“喺我哋入大廈嗰陣……”我開口道,聲音依舊帶著一絲顫抖。
我們最初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前往十三樓,尋找那個隱居的老匠人。當我們擠進那部散發(fā)著濃烈咖喱味的狹小電梯時,一切還都屬于‘現(xiàn)實’的范疇。我記得很清楚,電梯里的空氣混濁而悶熱,墻壁上貼著一張褪了色的安全須知,角落里還有一個穿著花襯衫的非洲商人,正低頭擺弄著他的舊手機。
然而,就在電梯的樓層顯示燈,從“11”跳到“12”的那一瞬間,異變發(fā)生了。
“吱嘎——”
一聲極其刺耳的、仿佛惡鬼指甲刮過玻璃的噪音,從電梯頂部傳來。緊接著,整個空間猛地一震,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我們陷入了伸手不見指的黑暗。
也正是在那一刻,一股詭異的、如同腐爛花朵般的濃烈異香,從電梯的通風口涌了進來。
那香味甜得發(fā)膩,膩得讓人作嘔,只吸入一口,我就感覺天旋地轉,意識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拖拽著,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等我再次恢復意識時,我們已經(jīng)不在那個狹小的電梯里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眼前這條……仿佛被詛咒的走廊。
“就係呢度,”我指著我們所處的這條昏暗走廊,對二叔說道,“喺我哋啱啱醒返嗰陣,我第一眼睇到嘅,就係呢條走廊。佢又舊又邋遢,牆身啲灰都甩曬,天花板盞燈又接觸不良,時光時暗。成個樣,就好似重慶大廈入面啲好普通嘅舊走廊咁?!?/p>
但是,當我們邁出第一步,試圖尋找出路的時候,最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們每走過一個拐角,眼前的景象非但沒有任何變化,反而像是被復制粘貼了一樣,又出現(xiàn)了一條一模一樣的走廊。一樣的長度,一樣的燈光,一樣的斑駁墻壁,甚至連墻角堆放的垃圾袋,都擺在同一個位置。
我們仿佛陷入了一個由“走廊”構成的、無限循環(huán)的莫比烏斯環(huán)之中。
“冇錯,”二叔點點頭,臉色凝重地補充道,“再講,呢個幻境啲‘料’好猛。你睇下呢啲牆?!?/p>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走廊兩側原本斑駁的墻壁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黑色蝌蚪般的詭異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物一樣,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但卻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蠕動著,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
與此同時,空氣中開始回蕩起一陣陣若有若無的哭聲。
那不是一種單一的聲音,而是由無數(shù)個聲音混合而成的。有女人的抽泣,有嬰兒的啼哭,聲音時遠時近,時而尖銳,時而低沉,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不甘。這哭聲像是一根根細密的鋼針,不斷地刺入我們的耳膜,攪得人心煩意亂,幾乎要發(fā)狂。
“係‘百怨嬰啼’,”二叔的聲音冷得像冰,“南洋嗰邊一種好惡毒嘅降頭術,用咗過百個枉死女人嘅怨氣同佢哋未出世嘅嬰靈煉成。聽得耐咗,人嘅精神會頂唔順先,最後魂魄離體,變成呢個幻境嘅一部分。”
我聽得頭皮發(fā)麻,只覺得后頸的汗毛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
我們并非沒有嘗試過反抗。
就在我們意識到自己陷入幻境的第一時間,二叔就立刻從他的帆布包里,取出了那把蒼白色的“尋龍尺”。這是他吃飯的家伙,由高人遺骨制成,尋龍點穴,破煞除穢,無往不利。
然而,當他將尋龍尺托在掌心時,那根白骨制成的指針,卻像是喝醉了酒的瘋子一樣,開始瘋狂地、毫無規(guī)律地旋轉。時而指向天,時而指向地,時而指向我們自己,最后“啪”的一聲,竟然直挺挺地指向了正上方,然后就一動不動了。
二叔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極其難看。
“冇用啦,”他收起尋龍尺,搖了搖頭,“呢度係由降頭術構筑嘅獨立空間,規(guī)則同外面嘅世界完全唔同。我哋中原嘅‘土方子’,喺人哋嘅地盤,暫時失咗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