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天很早之前就覺得這場瘟疫有點不對勁兒——一般來說,瘟疫大多是從貧民區(qū)開始蔓延的,可這一回,反而是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的宅院先出了狀況,慶王府、忠勇侯府接連發(fā)生疫情,
再看看普通百姓得病的卻沒多少,這明擺著是有人故意針對皇室,而且還想把“沒法控制瘟疫”的壞名聲轉(zhuǎn)嫁給自己。
趙侍郎那邊的余孽還沒徹底清理完,太醫(yī)院又藏著這么一個內(nèi)鬼,這盤棋比他原本預(yù)想的還要兇險,
次日天還沒亮,韓香香就踩著晨露跑來了,裙角沾著御膳房的面粉,臉上卻帶著急色:“小天哥!抓著人了!御膳房的李廚娘,給太后燉的燕窩里加了東西,被我當(dāng)場抓了現(xiàn)行!”
張小天剛穿好外衣,一聽這話立馬往外走:“人呢?招了沒?”
“在偏殿的耳房里,王副將的人看著呢。”韓香香跟在他身后,語速飛快,“我早上盯著她泡燕窩,見她從懷里掏了個紙包,往里面撒了點白色粉末,我就沖上去把碗扣了她熬不住審哭著說……是太醫(yī)院的孫副判讓她干的,給了她五十兩銀子,還說事成后讓她兒子進太醫(yī)院當(dāng)學(xué)徒,不用從藥童做起!!”
“孫邈?”張小天皺了皺眉頭,他腦海中馬上浮現(xiàn)出一個干瘦的身影——那人總穿著件洗得都發(fā)白的青布袍,待在太醫(yī)院的角落里,給人診脈時手老是抖,當(dāng)年先帝在位時,他給老將軍用錯了藥量,把溫補的人參弄成了烈性的紅參,老將軍差點丟了性命,先帝便將他從正判貶為副判,打那以后就再沒抬起過頭
張小天哼了一聲,說道:“他還真有膽量”,剛要往耳房走,就看見蘇婉晴拎著個布囊跑了進來,鬢角掛著汗,頭發(fā)也亂了幾縷,顯然是從順天府一路跑過來的。
“查到了,”蘇婉晴把布包往桌上一倒,里面掉出幾本卷宗和一沓銀票,“孫邈的弟弟叫孫亮,去年在戶部當(dāng)主事,因貪墨漕運銀子被你揭發(fā),皇上把他貶去西域做苦役,上個月死在了路上——說是凍餓而死,其實是被同去的囚犯打死的
孫邈恨你入骨,又被趙侍郎的老部下王三收買,拿了銀票,要在預(yù)防瘟疫的藥湯里下毒,制造神醫(yī)下毒害皇室’的假象趁亂殺了皇上和太后,再讓王三扶持廢太子復(fù)位!”
“好,公私恩怨一起算,”張小天拿起那疊銀票,用手指捻著紙邊,“仗著銀票就敢冒犯皇室,簡直不要命了走,去太醫(yī)院
太醫(yī)院的藥庫位于西側(cè)配殿內(nèi),全年都彌漫著藥材的苦澀氣息,還夾雜著陳舊木料的味道,讓人心里感覺不太舒服,此刻孫邈正踮著腳,向一個半人高的銅桶中傾倒墨綠色的液體——那液體黏糊糊的,沾到桶壁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如同燒紅的鐵碰到水一般,并且冒著小白煙。
正是蝕骨腐心散。這種毒無色無味,摻在預(yù)防瘟疫的藥湯里,喝下去三日必發(fā),先渾身潰爛,再攻心而死,神仙難救。
“孫副判,這藥湯是給各宮貴人準(zhǔn)備的,你加的是什么好東西
張筱天的聲音冷不丁從門口冒了出來,孫邈一下子就給驚到,手一哆嗦,手里的黑瓷瓶“哐當(dāng)”就摔地上,那深綠色的液體濺到他黑布靴上,轉(zhuǎn)眼就燒出個洞,連鞋底的麻線都給烤得卷起來了。
他突然“唰”地猛一回頭,就看見張小天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沈鳳仙——她手里那把弓箭都拉滿,箭尖冷冰冰地對著他胸口,箭羽上的紅纓還輕輕晃悠著。
“張……張?zhí)?!”孫邈聲音發(fā)抖,往后退了好幾步,手不自覺往袖口里縮,那里藏著一把三寸長的匕首,是王三送給他的,說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就先把對方殺了,再自己了斷
張小天“唰”地一下沖進來,開口說道:“如果沒來,又怎么會知道你要斷掉皇室的活路?”他的動作快如后山的豹子,孫邈還未及拔刀,他便一把扣住孫邈的手腕,
“咔”地一聲孫邈的手腕便脫了臼,疼得大聲慘叫,袖中的短刀也掉出來,“當(dāng)”地一聲砸在地上。
沈鳳仙上前一步,一腳踩住那把短刀,靴底碾了碾,冷聲道:“敢用蝕骨腐心散,你就沒想過自己會怎么死?去年獨眼龍的眼睛,就是我射瞎的,你想試試射穿喉嚨是什么滋味嗎?”
孫邈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慘白的,正要張嘴說話,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王副將領(lǐng)著十多個差役“呼”地沖了進來,他們手里都拿著鐵鏈,后面還跟著兩位太醫(yī)院的辦事人員。
王副將抬手說道“找!”,差役馬上就去翻孫邈的值守房,沒多會兒,就從床板底下找出一沓銀票、一封用蠟封著的密信,還有一本發(fā)黃的賬本——賬本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記著名字,誰拿了他的銀子,還有要在瘟疫時散布“張神醫(yī)治不好病”的傳言這類事兒,都記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