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也不讓他忘,醫(yī)生要他反復(fù)想起那些細(xì)節(jié),要他“勇敢”地面對那些陰暗。親戚們也不讓他忘,他們安慰他,沒事的,老師已經(jīng)坐牢了,她永遠(yuǎn)也不能再傷害他。
所有人都要他像個男子漢一樣,不必害怕……
這些人在他房間里進(jìn)進(jìn)出出吵吵鬧鬧,說著冠冕堂皇的關(guān)切之詞,片刻也不讓他安寧。
但柏井行的感情定格,發(fā)生在十二歲那年。
原本他只是沉默而消極地對抗這個世界,后來父母為他安裝假肢,讓他重新站了起來。
經(jīng)過痛苦而漫長的適應(yīng)過程,柏井行再次腳踏實地地站在地面上。只為了這一刻安心的感覺,他愿意原諒那個老師,然后再愛一次這個世界。
至于家庭老師為什么要用那么殘忍的手段來傷害他,他已經(jīng)不想再追究,更不想再知道真相。
他只想腳踏實地,好好長大。
可是他愿意接受這個世界,不代表身邊的人也愿意。
十二歲,他在小區(qū)的公園里了救了一個被瘋狗追趕的孩子。
那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瘋狗眼看就要撲上去咬他,柏井行迅速把孩子抱起來,瘋狗于是咬到他的腳上。
等到大人趕來把瘋狗制住,所有人看向他時,那眼睛卻比看瘋狗還恐怖。
瘋狗把他的褲腳咬破,假腿也咬成一團(tuán)破爛。
那些人甚至叫出聲來:“呀,他那雙假腿……好可怕……”
“看起來有點惡心……”
然后那些鄰居開始互相科普,說出幾年前他被家庭老師bangjia并砍斷雙腿的往事……
一時間,所有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惋惜,幾分憐憫,還有幾分恐懼。
那一刻,被全世界孤立的柏井行,突然無比憎恨這個世界,他覺得所有人都虛偽而惡心。
他覺得這個世界臟兮兮,所有人都戴著虛偽的面具。從那一刻開始,他再也不允許任何人觸碰他,靠近他。
從此他努力地變強(qiáng)大,變得不近人情,變得高不可攀,變得暴戾無情……變成了所有人都只敢仰視的存在,那些帶著種種色彩的眼神都消失了,只剩下敬畏。
柏井行的聲音很慢很低。
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起過這個秘密。
自身的殘缺讓他自卑孤傲又清醒,不熟悉他的人,甚至無人會懷疑這個人竟然是沒有雙腿的高級殘廢。
隨著他長大,隨著他嶄露頭角,柏家長輩們以為年幼時那樁慘案已經(jīng)過去了。
可是,能過去的,從來都只有時間。他把記憶刻進(jìn)骨子里,時刻提醒他,這世界始終虛偽得讓人作嘔。
如果不是謝懷采,他會覺得自已這種狀態(tài)根本無所謂。他也可以戴著冰冷虛偽的面具,和冰冷虛偽的心臟,一直生活到死去的那天。
可是他讓他有了再次擁抱溫暖的渴望,他溫?zé)崃怂男呐K,卻狠心地想徹底離開他。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就是沈瑤?/p>
沈瑤沒有打斷柏井行,認(rèn)真地聽他講述完悲慘的童年經(jīng)歷。
“柏先生,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