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得像塊浸了油的絨布,連窗外的風(fēng)都放輕了腳步。
溫羽凡那聲帶著血絲的怒吼,像根燒紅的鐵絲,“刺啦”一聲劃破了這層絨布,在樓道里撞出嗡嗡的回響。
四樓的王建軍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額前的碎發(fā)黏在汗津津的額頭上。
他胡亂抓過枕邊的手機(jī),屏幕光刺得他瞇起眼——凌晨三點(diǎn)二十五分。
“他娘的!”他低罵一聲,喉嚨里還卡著沒睡醒的沙啞,胸腔里的火氣“噌”地就竄了上來。
這陣子樓下的動靜就沒斷過,先是辦喪事的哭嚎,后是半夜的嗚咽,今兒竟直接吼上了,再好的性子也經(jīng)不住這么磨。
“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扯著嗓子朝樓下喊,吼聲撞在天花板上,震得吊燈的拉線晃了晃。
床尾的李嫂被他這一嗓子驚得哆嗦了下,連忙披了件外套坐起來,伸手輕輕拍了拍他后背,掌心的溫度帶著點(diǎn)安撫的軟:“行了行了,小聲點(diǎn)。”
她往窗外瞥了眼,樓下
201室的窗戶還黑著,只有窗簾縫里漏出點(diǎn)手機(jī)屏幕的微光。
“那大兄弟……這一年遭的罪還少嗎?”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老婆孩子沒了,自己癱了,現(xiàn)在連媽也走了……心里頭苦啊?!?/p>
王建軍的火氣被這話澆下去一半,他咂了咂嘴,往床上一倒,后腦勺砸得床墊“咚”一聲響:“我知道他苦,可我明天一早六點(diǎn)就得去工地搬磚,這覺睡不好,明天出力氣都發(fā)虛!”
他扯過被子蒙住頭,被角卻故意留了道縫——其實(shí)心里也明白,真要不管不顧地發(fā)火,自己也過意不去。
李嫂嘆了口氣,伸手把他蒙頭的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他的耳朵:“忍忍吧,誰家還沒個難的時候。他喊出來,興許心里能好受點(diǎn)?!?/p>
她說著躺了回去,手卻搭在王建軍胳膊上,輕輕拍著,像哄孩子似的。
樓道里的寂靜慢慢攏回來,只剩下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貨車鳴笛,在夜色里飄得很遠(yuǎn)。
樓下的溫羽凡,耳朵還嗡嗡響。
王哥的吼聲像塊石頭,砸在他本就亂糟糟的心上,濺起一片尷尬的涼。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仿佛那聲音還在耳邊炸響——是啊,他忘了這是老樓,墻薄得像層紙,一點(diǎn)動靜就能傳遍上下。
他低頭看向懸浮在眼前的系統(tǒng)對話框,淡藍(lán)色的光映在他空洞的瞳孔里,像兩簇快滅的鬼火。
漫畫里的系統(tǒng)都是救世主,帶著主角一路開掛,可到了他這兒,倒像個催命的判官,專挑他最想死的時候來添堵。
“系統(tǒng)……”他喃喃著,聲音輕得像嘆息,“有系統(tǒng)又能如何?”
他想起小智搶蛋糕時,袖口沾著的奶油;想起周新語系著米白色圍裙,在廚房回頭瞪他的樣子;
想起母親給輪椅扶手纏棉布時,線頭在指尖繞來繞去的模樣……這些畫面像碎玻璃,扎得他眼眶發(fā)燙。
“能讓我的老婆孩子回來嗎?能讓我的父母回來嗎?”
對話框里的字變了,只有兩個字,白得刺眼:「不能!」
像有人往他心口潑了盆冰水,凍得他骨頭縫都發(fā)疼。
最后一點(diǎn)對這系統(tǒng)的幻想,碎得連渣都不剩。
他猛地抬起頭,眼里的空洞突然被決絕填滿,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那你對我來說,還有個屁用!”
話音未落,他抓起灶臺上那把還沾著暗紅血漬的菜刀,反手就往左手腕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