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輕輕地撫了一下自己額前的秀發(fā),淡然道:“女兒家之間的事,不涉及軍國大事,我既然答應為她保守這個秘密,裕哥哥你就不必為難我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在她看來,這個孩子,也許是你們能破局的關鍵?!?/p>
劉裕的眉頭一皺:“她是想讓這個孩子登上皇位,然后以這個孩子的名義向大晉投降歸順,這樣能永遠地解決鮮卑人留在中原的問題?”
王妙音點了點頭:“是的,她就是這樣想的,而且,這孩子對她還有別的作用,除了可以號令南燕的鮮卑人,還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助她對抗天道盟和黑袍?!?/p>
劉裕睜大了眼睛:“這怎么可能呢,一個沒出世的孩子,居然能對抗天道盟,我不相信?!?/p>
王妙音輕輕地搖了搖頭:“裕哥哥,你是天選之子,慕容蘭也絕非普通婦人,你們的孩子,也許注定會成為驚世駭俗的人物。慕容蘭這回下定決心回廣固,也不是因為跟你起了矛盾和沖突,而是她認定自己必須要回去,只有回去,才能保護鮮卑族人,才能找機會毀掉黑袍的統(tǒng)治。當然,這也取決于你?!?/p>
劉裕的眉頭一皺:“她想叫我退兵,難道,是想解除對廣固城中的鮮卑人,尤其是慕容氏一族的壓力,這樣才方便她行事嗎?”
王妙音點了點頭:“應該有這個原因,大兵壓境,所有的鮮卑族人都集中在這里退守最后的城池,而且之前兩邊已經互相殺戮對方平民百姓,血仇極深,城中的鮮卑人人相信城破即無生路,所以可以放下所有的矛盾,恩怨,一致聽從黑袍這個敗軍之將的指揮,因為畢竟論打仗,他是最強的。”
“但一旦大軍撤離,外面壓力減小,那鮮卑人,尤其是慕容氏內部爭權奪利的本性就會再次暴露,黑袍畢竟是一個外來戶,而且,慕容超也絕非甘心當傀儡的人,一旦有機會,就會想著奪回權力,親掌大權。這必然會和黑袍起了沖突,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慕容蘭的提議。她大概也是在等這個機會,要讓慕容氏對黑袍出手,這才能借機擺脫他的控制?!?/p>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剛才說過,她的想法只考慮了她自己,卻不想想我們大晉的情況,戰(zhàn)爭的起源是因為南燕撕毀和約,侵我江北,殺我官吏,掠我子民,這不是黑袍一個人的挑唆,而是深深地藏在鮮卑人骨子里的強盜思維,他們幾百年來就仗著自己弓強馬快,不事生產,四處攻伐擄掠,無論男女老少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種思想上的差異,才是這些胡人無法真正融入我們漢人的根本原因?!?/p>
王妙音笑道:“當了幾百年的強盜,你一天之內就要他們放下武器,做老實本份的農夫,是不是對他們要求太高了點?”
劉裕沉聲道:“所以,我需要對他們教化,這種強盜思維不僅會讓他們去禍害漢人百姓和其他部落,也會讓他們在自己內部不講忠孝仁義,沒有規(guī)矩,一味地以暴力和詐術稱雄。父子相攻,手足相殘,不就是這種強盜思維的結果嗎阿蘭出于慕容氏族人的身份,一味地要庇護自己的族人,但就算我可以不殺他們,以后作為晉國子民,還是玩以前的那套,國法也容他們不得!所以,我必須要教化他們,而在教化之前,需要的是立威,要的,就是他們對大晉國法的絕對服從!”
王妙音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裕哥哥,你之所以堅持一定這次要滅了南燕,攻克廣固,就是要讓所有鮮卑人,乃至所有北方胡人都明白,我們大晉的漢人不是他們可以隨便掠奪殺戮的牛羊,犯我漢家百姓者,雖遠必誅!”
劉裕哈哈一笑:“是的,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要入我大晉,成為大晉子民,就得學會漢人的規(guī)矩,本分勞作,納稅服役,而不是再不事生產,到處搶掠,他們攻我大晉,殺掠漢民,那就必須滅國破城作為代價。要么主動投降交出黑袍以贖罪,要么等著我軍攻城,以血償還。在這點上,哪怕阿蘭再反對,我也必須堅持。不過,我相信以我軍的能力,會很快讓城中的鮮卑人失去抵抗的意志和信心,換言之,強攻廣固,大量殺傷敵軍,逼其拿下黑袍投降,在這點上,我和阿蘭是一致的。只有攻城,才是幫她!”
妙音用刑亦狠辣
王妙音長舒了一口氣:“裕哥哥,你的想法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其實,你和慕容蘭想的是同樣的事,只不過你是要以打促變,她是希望大軍撤離,沒了外部大敵的燕國君臣,會自己再次爭權奪利,無論哪種,她都會有機會挑戰(zhàn)黑袍。只是,廣固畢竟是堅城,大城,如果強攻,只怕我們也會有很大的損失吧?!?/p>
劉裕平靜地說道:“以后北伐中原,還要攻打很多大城,堅城,如洛陽,鄴城,長安,中山,這些城市都是早晚要拿下的,既然是戰(zhàn)爭,就不可能不死人。臨朐大戰(zhàn),一天之內兩軍十幾萬人都送命沙場,要是戰(zhàn)事遷延持久,各地都可能重生動亂,那時候只會死更多的人,付出更大的代價。而且,現(xiàn)在軍心可用,戰(zhàn)意強烈,來自齊魯各地的漢人甚至求戰(zhàn)立功的愿望比我們北府兄弟更強烈,不打一仗,只怕他們也不會甘心的?!?/p>
王妙音看向了遠處那燈火閃閃的廣固城,秀眉微蹙:“可是廣固是出了名的天下堅城,連外城的城墻都有三丈之高,外壕三層,我在這里看都是易守難攻,城中也有近三十萬人,鮮卑部落幾乎人人可以戰(zhàn)斗,連女人也可以上城放箭,我們真的能攻下來嗎?”
劉裕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攻下來最好,攻不下也可以讓大家冷靜一下,以后轉而長期圍困。城中有三十萬人,還有數(shù)萬匹戰(zhàn)馬,我不擔心攻城時有多大損失,就怕他們突然以鐵騎出擊逆襲我營地,過兩天大軍到來時,要以北府軍為前隊,在城外先扎營盤,穩(wěn)住陣腳。新附軍則立營于后方,等形勢穩(wěn)定下來,再行攻城。”
王妙音點了點頭:“是的,應該這樣,這回劉敬宣他們到來之時,已經在城外開始扎起初步的營地了,只不過他們人數(shù)偏少,不能四處立起大營,也只是選些營盤而已,本來司馬國璠的宿衛(wèi)軍可以在城西立營,可他卻是成天堆那些鮮卑百姓的京觀,在城下挑釁,甚至這樣會給劉敬宣已經扎好的城南營寨都帶來危險,我一定要重重地處罰他才是。”
劉裕的眉頭微皺:“這個司馬國璠,以前也是這樣殘暴嗎?”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我也不是太了解這個人,他是河間景王司馬曇之的兒子,六世祖是司馬孚,算起來是晉室的遠宗了,說是出五服的外人也可以。但靠了這個宗室的身份,從小就兇強俠氣,在京城到處結交匪類,這次的宿衛(wèi)軍中,有數(shù)百人就是原來他的手下,靠了這個宿衛(wèi)軍將軍的職權之便,硬塞進來的?!?/p>
劉裕的眉頭一皺:“把這么多匪類帶入宮中,誰批準的?萬一出了事混進了刺客怎么辦?”
王妙音嘆了口氣:“是司馬德文批準的,這宗室和宮禁之事,由他來負責,我也不好多說什么,好在宿衛(wèi)軍只是負責外部宮城的防衛(wèi),不能進入內宮之中,在內宮仍然是我的人控制著,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直接向京城的駐軍請求支援,劉穆之把百官署和尚書省都放在了宮城附近,以老北府兄弟千余人充任衛(wèi)士,一旦有變,可以緊急入援,以司馬國璠的這些手下,是擋不住的?!?/p>
劉裕的神色稍緩:“若是如此,還勉強可以接受。不過,有了天道盟的事,我倒是有些擔心起后方了,那個斗蓬會不會已經跟司馬氏的這些宗室子弟,還有以前黑手黨的余黨勾結在一起了?”
王妙音正色道:“我越來越有這樣的感覺了,尤其是司馬國璠這回的做法,屠戮鮮卑百姓,公然違反軍紀,這不是用搶功可以解釋的。我來之前,已經命阿壽把人拿下看管起來,只等回去后好好審問?!?/p>
劉裕的眉頭一皺:“他畢竟是宗室,你這樣直接拿下,不太好吧?!?/p>
王妙音嫣然一笑:“我可是皇后,是司馬氏一族的女主人,別人動不了這些宗室,我可以。而且我還有玉璽和天子劍在手,可以先斬后奏。再說,他違反軍令,屠殺百姓,還堆成京觀以炫耀,這跟黑袍屠殺漢人樂師,以絕和談之道沒有區(qū)別,抓他名正言順,毫無問題,我只需要弄明白,他是受誰指使,說不定可以順藤摸瓜,查出天道盟的一些情況呢。:”